第528章：薔薇胭脂
天剛蒙蒙亮，小石頭就背著竹簍上了後山。晨露打濕了褲腳，草葉上的水珠沾在他的袖口，涼絲絲的，卻擋不住心裡的熱乎勁。
後山的野薔薇開得正盛，粉的、白的、淡紅的，一簇簇擠在灌木叢裡，被露水潤得發亮。小石頭選那開得最飽滿的花苞，手指輕輕一撚，帶著晨露的花瓣就落在掌心，清香混著濕氣鑽進鼻孔，甜絲絲的。
“得摘夠一簍才行。”他一邊摘一邊盤算，“婉兒喜歡淡粉色，得多選些粉白的花瓣；芽兒要鮮亮的，就用那深粉的。”竹簍很快就堆起個花團錦簇的小山，連空氣都染成了香的。
回到藥鋪時，林婉兒正在灶房煮粥，炊煙從煙囪裡嫋嫋升起，混著薔薇的香，像幅溫吞的畫。
“摘這麼多？”林婉兒探頭看竹簍，鼻尖立刻縈繞著花香，“夠做兩大罐了。”
“多做點，給張嬸、王大娘她們也送些。”小石頭把花瓣倒在竹匾裡攤開，“得先把花瓣洗乾淨，瀝乾水，再上鍋蒸。”
兩人圍著竹匾挑揀花瓣，指尖偶爾碰到一起，像有電流竄過，又慌忙縮回，臉上卻都帶著笑。小芽兒也湊過來，抓起片花瓣往臉上貼，嚷嚷著“我要當小新娘”，惹得灶邊添柴的阿芷直樂。
蒸花瓣時最考驗火候。小石頭守在灶邊，時不時掀開鍋蓋看看，蒸汽帶著濃鬱的花香冒出來，把他的睫毛都熏濕了。“得用文火慢慢蒸，太急了香味會跑掉。”他像太爺爺當年教他炮製藥材那樣，專注得很。
林婉兒坐在旁邊納鞋底，偶爾抬頭看他被蒸汽熏得發紅的臉，嘴角就忍不住上揚。她想起小時候，母親也給她做過薔薇胭脂，隻是那時家裡窮，花瓣少，做出來的胭脂淡得很，卻被她寶貝了很久。
花瓣蒸軟後，得放在石臼裡搗成泥。小石頭掄著石杵，一下下搗著，粉色的花泥漸漸滲出汁液，香氣濃得化不開。“得搗到沒有顆粒才行，這樣做出來的胭脂才細膩。”
搗好的花泥要拌上蜂蠟，放在小陶罐裡隔水燉。林婉兒負責添蜂蠟，一小勺一小勺地加，眼睛盯著陶罐裡漸漸融化的混合物，像在完成什麼神聖的儀式。
“差不多了。”小石頭關火，小心翼翼地把陶罐端下來，“等涼透了，就能凝成塊了。”
傍晚時分，胭脂終於做好了。裝在兩個小瓷罐裡，一個是淡粉色，像三月的桃花；一個是深粉色，像熟透的櫻桃，打開蓋子，香氣能飄滿半間屋。
小芽兒捧著自己的那罐，用指尖蘸了點往臉上抹，立刻變成個小花貓，逗得眾人直笑。“真香！比鎮上貨郎賣的香多了！”她舉著罐子跑去找小夥伴炫耀，裙擺上還沾著片薔薇花瓣。
林婉兒拿起自己那罐，對著窗邊的光看，胭脂在罐子裡泛著柔和的光澤。她輕輕蘸了點，往顴骨上拍了拍，臉頰立刻飛起兩朵紅雲，比平時多了幾分嬌憨。
“好看。”小石頭看得有些呆，脫口而出。
林婉兒的臉更紅了，嗔怪地看他一眼，卻把胭脂罐小心地收進了梳妝盒。
夜裡，小石頭躺在院中的竹床上，聞著屋裡飄來的胭脂香，心裡踏實得很。他想起太爺爺說過，過日子就像炮製藥材，得有耐心，得用心，才能熬出最綿長的滋味。
月光透過槐樹葉照下來，落在他的臉上。遠處的河水潺潺流淌，藥圃裡的細辛悄悄生長，一切都像被胭脂香暈染過似的，溫柔得不像話。他知道，往後的日子，會像這罐薔薇胭脂，帶著草木的香，透著人情的暖，在柴米油鹽裡，慢慢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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