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七年的風,帶著關中特有的沙礫味兒,刮得人睜不開眼。周處勒住馬韁,望著遠處黑壓壓的敵軍陣營,肚子不爭氣地咕嚕了一聲——從昨天後半夜到現在,他和弟兄們粒米未進,嗓子眼乾得能冒煙。
將軍,要不咱先啃口乾糧?身邊的親兵小聲建議,手裡攥著塊硬得能硌掉牙的麥餅,聽說齊萬年那廝昨晚燉了羊肉,隔著三裡地都能聞見香味兒......
話沒說完,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騎快馬揚著煙塵衝過來,馬上的小校扯著嗓子喊:梁王有令!周將軍速速率部衝鋒,貽誤戰機者軍法從事!
周處皺了皺眉。他認得這小校,是梁王司馬肜身邊的紅人,平時除了遞茶送水就是幫著梁王遛馬,這會兒倒擺起了大將軍的譜。回複梁王,周處的聲音帶著點沙啞,將士們尚未進食,待休整片刻......
將軍這是要抗命?小校翻身下馬,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梁王說了,敵軍剛打了勝仗,正是鬆懈的時候,此時不攻更待何時?再說了,等打贏了,彆說羊肉,就是西域的葡萄釀也管夠啊。
周處沒接話,隻是轉頭看向身後的士兵。一個個麵黃肌瘦,甲胄上還留著上次作戰的刀痕,有個年輕兵蛋子正偷偷往嘴裡塞雪塊,想潤潤嗓子。他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這些人跟著自己出生入死,連頓飽飯都吃不上,還要被人當槍使。
將軍,梁王的營帳裡飄著肉香呢。有老兵低聲嘀咕,剛才看見他的廚子從車上往下卸酒壇,怕不是準備慶功了?
周處深吸一口氣,把那句狗娘養的咽了回去。他知道司馬肜那點心思——當年自己彈劾過他貪贓枉法,這梁子早就結下了。如今把他推到前線,明擺著是想借刀殺人。
傳我命令,周處拔出腰間的劍,劍身在陽光下閃著寒光,列陣!
士兵們互相看了看,還是咬著牙挺起了長槍。沒人說話,但周處能聽見他們肚子裡此起彼伏的抗議聲,比戰鼓還響。
衝鋒的號角吹響時,周處一馬當先衝了出去。他聽見身後弟兄們的呐喊,也聽見敵軍陣營裡傳來的嘲笑聲。齊萬年的人大概從沒見過餓肚子的軍隊還敢衝鋒,剛開始還愣了一下,等反應過來,箭雨已經像蝗蟲一樣鋪天蓋地飛來。
舉盾!周處大吼一聲,揮舞著劍撥打著箭矢。他的胳膊很快就酸了,不是累的,是餓的——空腹時連揮劍都覺得費勁。
從日頭剛冒頭打到日頭偏西,周處殺得眼睛都紅了。他的鎧甲上插著三支箭,萬幸都沒傷到要害;手裡的劍砍得卷了刃,像塊廢鐵。腳下的土地被血浸透,踩上去黏糊糊的,分不清是敵人的還是自己人的。
將軍!箭沒了!一個渾身是傷的弓箭手哭喊著,把空了的箭囊扔在地上,弦也斷了!
周處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隻剩下不到百十個弟兄,個個帶傷,拄著槍喘氣。而遠處的山坡上,梁王的援軍旗幟明明晃晃地插著,就是不見動靜。他甚至能看見旗幟下有人影晃動,像是在看熱鬨。
將軍,撤吧!親兵拉著他的馬韁,聲音都在抖,再打下去就全完了!
周處搖了搖頭。他知道撤不了——司馬肜早就斷了他們的退路。這老小子算準了他不會臨陣脫逃,才敢這麼放心地作壁上觀。
齊萬年的人圍了上來,把他們困在中間。周處笑了笑,抹了把臉上的血,突然覺得肚子好像不餓了,就是有點累。他想起年輕時在鄉裡除三害的日子,那時多痛快啊,殺虎斬蛟,老百姓敲鑼打鼓地歡迎。哪像現在,拚死拚活,還得被自己人算計。
弟兄們,周處把卷刃的劍舉起來,咱周處這輩子,沒對不起誰。今天就在這兒,陪弟兄們最後一程!
最後的廝殺聲裡,周處好像聽見了開飯的號角。他恍惚看見親兵端著一大碗熱湯麵跑過來,湯裡飄著蔥花,還臥著個荷包蛋......
司馬光說:周處戰死,非力不能敵,實乃小人構陷。其明知梁王欲置之死地,仍以國事為重,慨然赴死,此真丈夫也!自古忠良多磨難,信哉斯言。
作者說:周處的悲劇,藏著個很有意思的曆史密碼——當規則變成殺人的刀,好人該怎麼活?他可以選擇抗命,卻丟了武將的底線;可以選擇妥協,又逃不過算計。這就像現代職場裡,你明知道某個任務是坑,接還是不接?其實周處的故事最該警醒我們的,不是提防小人,而是要建立不讓老實人吃虧的機製。畢竟,讓英雄流血又流淚的時代,從來都不值得懷念。從周處的悲壯結局,不難想象西晉王朝的命運。
本章金句:餓肚子的軍隊打不贏勝仗,寒了心的英雄守不住江山。
如果你是文中的主人公周處,你會怎麼選擇?你會和梁王據理力爭嗎?歡迎發表你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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