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城外圍的柵欄邊,永安侯蕭確和直閣趙威方正對著對麵的侯景軍營“開罵”——這倆人大概是憋壞了,隔著柵欄你一句我一句,把侯景的祖宗三代都數落到了,嗓門大得能讓營裡的士兵都聽得清清楚楚。侯景在帳裡聽得火冒三丈,心裡琢磨著“這倆小子太囂張,得想個法子治治”,轉臉就對外宣稱“蕭確、趙威方當眾辱罵我,不把他們召進城裡問罪,這事兒沒完”。
消息傳到梁武帝耳朵裡,老爺子也犯了難——一邊是敢跟叛軍硬剛的猛將,一邊是虎視眈眈的侯景,要是不順著侯景的話做,怕他又找借口攻城。沒辦法,隻能派吏部尚書張綰去傳旨,還特意給倆人封了官:蕭確當廣州刺史,趙威方做盱眙太守,意思是“彆在這兒跟侯景置氣了,去地方上享清福吧”。
可蕭確是個硬脾氣,一聽要他入城,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才不去!侯景那小子就是故意的,我一進去指不定被他怎麼拿捏!”這話傳到邵陵王蕭綸耳朵裡,他趕緊跑來找蕭確,一見麵就紅了眼眶,拉著蕭確的手哭勸:“確啊,你就聽皇上的話吧!台城被圍這麼久,皇上天天睡不著覺,跟侯景結盟本來就是緩兵之計,等咱們準備好了再收拾他。現在皇命都下來了,你要是不從,這不是給侯景找借口嗎?”
蕭確還是不鬆口,梗著脖子說“我寧願跟侯景拚了,也不進那個圈套”。蕭綸一看勸不動,也急了,拔出劍來指著地麵,怒聲道:“你要是再敢抗命,我今天就斬了你,以正軍法!”蕭確看著蕭綸通紅的眼睛,又想起城裡的安危,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了下來——他知道蕭綸也是沒辦法,隻能咬著牙答應入城。臨走前,還回頭望了一眼軍營,那眼神裡滿是不甘,活像個被家長逼著去認錯的孩子,心裡委屈得不行。
這邊蕭確剛入城,那邊侯景可沒閒著——他早就把東府城的糧食運到了石頭城,肚子裡有了“糧底氣”,又聽說荊州的援兵撤了,台城外圍的援軍還在互相拆台,壓根擰不成一股繩,心裡的底氣更足了。他手下的謀士王偉一看這情況,趕緊勸道:“將軍,現在是時候撕毀盟約了!朝廷那邊早就沒了鬥誌,咱們趁現在進攻,準能拿下台城!”臨賀王正德也在一旁幫腔,說“侯將軍彆再等了,再等夜長夢多”。
侯景一聽,覺得這話在理,可又不想落下“背盟”的壞名聲,於是琢磨出個“先禮後兵”的法子——寫一篇奏疏給梁武帝,把老爺子數落一頓,說自己舉兵是“替天行道”。這奏疏裡,侯景一口氣列了梁武帝的“十大過失”,條條都戳心窩子:一會兒說梁武帝“喜歡搞虛頭巴腦的儀式,不務實”,一會兒說“朝廷裡當官全靠花錢買,沒真本事的人都混上了高位”,連皇太子和各個藩王的毛病也沒放過,說他們“要麼沉迷享樂,要麼互相傾軋”。
最後,侯景還裝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樣子,說自己之所以帶兵過來,不是想造反,而是希望梁武帝能“吸取教訓,趕走身邊的奸臣,任用忠臣”——這話聽著冠冕堂皇,實際上就是在為自己背盟進攻找借口,把自己塑造成“為民請命”的好人。
梁武帝拿著這封奏疏,越看臉越白,手都開始發抖——他既覺得侯景說的有些事確實戳中了自己的痛處,心裡慚愧;又氣侯景太囂張,居然敢這麼明目張膽地指責自己,一時間又慚又怒,把奏疏往桌上一摔,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旁邊的太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觸了皇上的黴頭。
司馬光說
《資治通鑒》記蕭確入城之屈、侯景陳十失之狂,足見亂世之無綱紀也。蕭確忠勇卻被迫屈從,蕭綸以威迫之,非因無謀,實因時勢窘迫;侯景背盟在先,卻假“諫言”之名行叛逆之實,其心可誅。梁武帝雖有慚色,然早失綱常,縱有悔意,亦難挽亂局。夫君不君、臣不臣,則天下必亂,此千古不易之理也。
作者說
這段故事裡藏著兩個很有意思的“反差”:蕭確明明是敢罵侯景的硬骨頭,卻因為大局被迫入城,看似“妥協”,實則是亂世中“忠”與“勢”的無奈平衡——他不是怕了侯景,而是怕自己的抗命給城裡帶來災禍,這份“委屈的懂事”,比一味硬剛更顯複雜。而侯景的“十大過失”奏疏,更像是一場精心設計的“輿論戰”:他知道直接背盟會遭人唾罵,就先把梁武帝的“黑料”擺出來,把自己包裝成“正義使者”,這種“先打輿論牌再動手”的套路,放到現在看也很有“心機”。更值得琢磨的是梁武帝的“又慚又怒”——慚愧說明他並非完全昏庸,知道自己有錯;憤怒則暴露了他作為君主的自尊。可偏偏就是這份“既知錯又不願徹底悔改”的心態,讓他在亂世中一步步失去了挽回局麵的機會,這大概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真實寫照吧。
本章金句:亂世裡的硬氣要藏著三分分寸,囂張的挑釁常裹著一層“正義”的外衣,讀懂了這些,才算看懂了一半的人心與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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