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坐到書案前，鋪開紙張，開始憑借記憶，詳細繪製第二鴻書房暗室及那個鐵皮櫃的草圖，尤其是那把銅鎖的樣式結構，每一個細節都力求精準。這將是尋找開鎖人的關鍵依據。
做完這一切，窗外已現出魚肚白。京城從沉睡中蘇醒，新的一天開始了，而李致賢知道，隱藏在光明之下的暗戰，才剛剛進入更凶險的階段。
早衙時分，李致賢強打精神，如常處理公務，仿佛昨夜驚心動魄的一切從未發生。但他敏銳地察覺到，衙門裡的氣氛似乎有些微妙的變化。一些下屬官吏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閃爍和疏離，偶爾的交頭接耳在他出現時會戛然而止。
張世榮的影響力，已經開始滲透了嗎？還是第二鴻的驚魂一夜，已經通過某種渠道傳了出來？
臨近中午，馬庸借著呈送公文的機會，來到了李致賢的書房。他麵色如常，但眼神深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大人，您吩咐的事……”他壓低聲音，快速將一張疊好的小紙條塞到李致賢手中，隨即提高音量，說著不相乾的公務，“關於南城漕糧入庫的文書，已經整理好了。”
李致賢會意，將紙條收好，麵色平靜地回應了幾句公務。馬庸便躬身退了出去。
展開紙條，上麵隻有一個地址：城西鬼市，老銅匠胡同最裡間，找“啞伯”。旁邊畫了一個簡單的、看似隨意勾勒的鎖形圖案，竟與李致賢繪製的銅鎖有五六分相似！
鬼市？啞伯？李致賢眉頭微蹙。鬼市是京城三教九流混雜之地，淩晨開市，天明即散，買賣的都是些見不得光的物件。在那裡找人開鎖，風險不言而喻，但也正因為其混亂和隱秘，反而可能避開某些耳目。
看來，馬庸確實有些門路。這個“啞伯”，是真是假？是能人還是陷阱？
就在他權衡之際，書房門被急促敲響，一名派往茂山探查的衙役風塵仆仆地衝了進來，臉上帶著興奮與驚疑交織的複雜神色。
“大人！茂山有重大發現！”
李致賢精神一振：“講！”
“屬下等按照大人指示，在野狼峪附近潛伏多日，終於發現了一處極其隱蔽的山洞入口，外麵有巧妙的偽裝！昨夜子時左右，觀察到有黑影出入，身手矯健，絕非普通山民獵戶！而且……”衙役喘了口氣，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而且屬下在洞口附近潛伏時，撿到了這個！”
他小心翼翼地從懷中取出一個用油布包裹的小物件，雙手呈上。
李致賢接過，打開油布，裡麵赫然是一塊巴掌大小、質地細膩的深色布料碎片，與他之前從馬庸表親那裡看到的、來自茂山獵戶手中的那塊碎布，幾乎一模一樣！而更讓他瞳孔收縮的是，這塊碎布的邊緣，似乎沾染著一點已經乾涸、但依舊能辨認出的暗紅色汙漬——
是血跡！
茂山……神秘山洞……與第二鴻府外神秘黑影相似的夜行衣布料……血跡……
所有的線索，似乎都在這一刻，隱隱指向了一個共同的方向！
李致賢握著那塊帶著血跡的碎布，感到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
那個救他的黑影，是否就是從這茂山山洞中出來的？這血跡……又是誰的？
懸念，非但沒有解開，反而如同滾雪球般，越滾越大，越滾越沉重。他感覺自己正被卷入一個越來越深、越來越黑暗的漩渦中心。而下一步，是去鬼市尋找那把能開啟秘密的“鑰匙”，還是直接指向那血跡背後的真相？
他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看似平靜的京城，手中的布料碎片仿佛帶著遠山的寒意和未乾的血腥氣。
答案，似乎就在那片幽深的茂林之中，也在眼前這權欲交織的城池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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