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淒厲的號角聲如同冰冷的鐵錐,刺破午時喧囂的空氣,也狠狠紮進了李致賢的心口。他站在聯絡點的窗前,指節因用力握住窗欞而發白,目光死死盯著貨棧方向升騰而起的煙塵與隱約傳來的喊殺聲。
一)驚變驟起,臨危決斷
不是他安排的人!他安排的外圍策應隊伍,此刻應該還在兩條街外待命,絕無可能提前發動,更不會使用巡城衛隊的緊急集結號!這號角聲來自另一支力量——一支完全不在他預料和控製範圍內的力量!
“大人!”韓罡疾步衝入,臉色鐵青,“是西城兵馬指揮司的人!他們突然封鎖了通往貨棧的所有路口,宣稱接到線報,有江洋大盜藏匿其中,正在強攻!”
“西城兵馬司?”李致賢腦中嗡的一聲。指揮使是張世榮的門生!這是張世榮的後手!他不僅布下陷阱請君入甕,更要動用官方力量,以“緝盜”之名,將潛入的趙茂以及可能存在的所有證據,一並碾碎在貨棧之內!好毒辣的計策!一石二鳥,永絕後患!
“我們的人呢?”李致賢強迫自己冷靜,聲音帶著金屬般的冷硬。
“被隔在外圍,無法靠近!兵馬司的人態度強硬,說是上峰嚴令,任何人不準接近,違令者以同黨論處!”
完了。李致賢心頭一沉。趙茂孤身深陷重圍,內有私兵殺手,外有官兵圍剿,已是十死無生之局!他們剛剛達成的合作,他們窺見的那一絲扳倒張世榮的曙光,難道就要如此輕易地葬送在此地?
不!絕不能!
李致賢眼中猛地爆出一團精光。他不能眼睜睜看著趙茂被殺,更不能讓那些可能關乎謀逆大案的證據被毀或落入張世榮之手!
“韓罡!”他猛地轉身,語速極快,“你立刻帶上我的令牌,去找北城兵馬指揮使馮坤!他欠我一個人情,且與西城那位素來不和。就說我得到密報,有歹人冒充官兵,在城西行凶,請他立刻率本部人馬,以維持秩序、辨彆真偽為由,介入此事!記住,不要硬闖,製造混亂,牽製住西城兵馬司的人即可!”
這是險棋,是火中取栗!但已是目前唯一可能破局的方法!
“是!”韓罡接過令牌,毫不遲疑,轉身如旋風般衝了出去。
李致賢再次將目光投向貨棧方向,拳頭緊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現在能做的,隻有等待,並祈禱趙茂能在那修羅場中,多支撐一刻。
二)修羅血場,獨狼突圍
貨棧內,已然化為血腥的煉獄。
號角聲響起的那一刻,趙茂便知中了圈套。他沒有絲毫猶豫,在那些偽裝成工人的私兵尚未完全合圍之前,身體如同蓄勢已久的獵豹,猛地向側後方一堆高高的貨箱撞去!
“轟隆!”貨箱倒塌,揚起漫天灰塵,也暫時阻隔了追兵的視線。
他根本不去想賬房了。此刻那裡必然是守衛最森嚴的死亡陷阱。他的目標隻有一個——活下去,衝出去!
“他在那裡!”
“放箭!”
弩箭如同飛蝗般射來,釘在貨箱上,發出奪奪的聲響。趙茂的身影在灰塵與貨堆的掩護下,如同鬼魅般閃爍騰挪,手中已奪自之前那名守衛的單刀舞動,格開零星射到近前的箭矢。
外麵的喊殺聲和撞門聲越來越近,顯然是官兵開始強攻。這對於趙茂而言,既是更大的危險,卻也帶來了混亂的機會。
私兵們顯然也收到了死命令,務必在官兵攻入前格殺闖入者。他們分出大部分人據守大門和圍牆,剩餘七八名好手則紅著眼睛,不顧一切地向趙茂撲來。
刀光劍影,血花飛濺。
趙茂將身法施展到極致,在狹窄的空間內與敵人周旋。他不再留手,每一刀都直奔要害,狠辣果決。一名私兵揮刀劈來,他側身避開,刀鋒順勢抹過對方咽喉;另一人從背後偷襲,他仿佛腦後長眼,回身一腳精準踢中對方手腕,骨裂聲清晰可聞,隨即刀柄重重砸在其太陽穴上。
他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閃避、每一次揮刀都遊走在生死邊緣。汗水混合著濺上的血水,浸濕了他的衣襟,呼吸也變得粗重。但他的眼神依舊冰冷如鐵,沒有絲毫慌亂。多年的江湖生涯,比這更凶險的絕境他也經曆過。
“砰!”
貨棧的大門終於被撞木轟開,頂門的私兵被巨大的力量震飛。全副武裝的西城兵馬司官兵如同潮水般湧入,見人就砍!
“殺!”
“一個不留!”
局勢徹底失控!私兵、官兵、以及身處其中的趙茂,三方混戰在一起。慘叫聲、兵刃碰撞聲、垂死者的呻吟聲此起彼伏。
趙茂趁此機會,猛地撲向一處燃燒起來的貨堆,抓起一把燃燒的木板,奮力擲向湧入的官兵方向,製造更大的混亂,同時身體緊貼著牆壁陰影,向記憶中後院角門的方向急速移動。
他身上已多了幾道傷口,火辣辣地疼,但都不致命。必須儘快離開!一旦官兵控製住局麵,進行清場,他必將無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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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院的情況同樣混亂,幾名私兵正在與試圖從角門攻入的官兵搏殺。趙茂覷準一個空檔,如同幽靈般從戰團邊緣掠過,手中單刀閃電般刺穿一名背對著他的私兵後心,身形毫不停留,直接撞開角門,衝了出去!
門外是一條狹窄的臨河小巷。果然有兩名官兵守在這裡,見有人衝出,立刻持槍刺來!
趙茂腳步一錯,避開槍尖,左手如鐵鉗般抓住一杆長槍,用力一帶,右腿如同鋼鞭般掃出,將那名官兵踢入河中。另一名官兵大驚,剛要呼喊,趙茂手中的單刀已如毒蛇般遞出,刺入其肩胛,使其失去戰鬥力。
他看也不看,縱身便跳入了渾濁的河水之中。
三)渾水脫身,疑雲重重
冰冷的河水瞬間包裹全身,刺激著傷口,也讓他的頭腦為之一清。他潛在水下,憑借精湛的水性,如同一條遊魚,向著下遊奮力潛去。
河麵上傳來更多的呼喊聲、跑動聲,以及船隻劃動的聲音。顯然,官兵發現了他的逃脫,正在沿河搜索。
他不敢露頭,隻能憑借感覺和偶爾透過水波看到的光影判斷方向。肺部的空氣漸漸耗儘,胸口如同火燒。就在他幾乎要憋不住時,前方水底出現一片茂密的水草叢。他猛地鑽入水草叢中,這才小心翼翼地探出鼻孔,貪婪地呼吸著帶著腥味和水草氣息的空氣。
透過稀疏的水草縫隙,他看到兩條官船正在附近河麵來回巡弋,船上的官兵手持長竿,不斷向水中插刺。更遠處,那條原本安排接應的“運糞船”早已不見蹤影,不知是見勢不妙撤離了,還是被官兵扣押。
不能停留。他深吸幾口氣,再次潛入水中,利用水草的掩護,繼續向下遊潛行。必須儘快離開這片區域,找到安全的登陸點。
就在他感覺體力即將耗儘之時,前方出現一座石橋。橋洞下光線昏暗,便於隱藏。他奮力遊了過去,躲在橋墩的陰影裡,劇烈地喘息著。
暫時安全了。
他檢查了一下身上的傷勢,多是皮外傷,雖然流血,但並未傷及筋骨。最麻煩的是左臂一道較深的刀傷,需要儘快處理。他從貼身衣物中取出金瘡藥,咬開瓶塞,將藥粉灑在傷口上,一陣刺痛傳來,他悶哼一聲,用撕下的衣襟緊緊包紮好。
做完這一切,他才靠坐在冰冷的橋墩上,開始複盤整個事件。
陷阱是肯定的。但布置得如此精妙,連西城兵馬司都能調動,張世榮的反應速度和能量,實在可怕。那紙條,那地址,分明就是誘餌。隻是,張世榮如何能精準地預測到,他和李致賢一定會咬鉤?難道……
一個冰冷的念頭浮現:李致賢身邊,或者他自己的身邊,有內鬼?
這個想法讓他不寒而栗。如果屬實,那他們所謂的合作,從一開始就暴露在敵人的眼皮底下。
還有那密信碎片……“東宮舊物”、“邊軍”、“王”、“勾結”……這謀逆大案的線索,是真是假?是張世榮故意放出的煙霧彈,還是確有其事?如果是真的,張世榮在其中,又扮演了什麼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