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風裹挾著荒草的濕氣,灌入李致賢的肺腑,帶來一陣刺痛的清醒。他與趙茂——此刻應稱其為趙承稷——如同兩隻被獵犬追逐的狐,在密不透風的黑暗林間亡命奔逃。身後,那些黑衣追兵如同附骨之疽,腳步聲、衣袂刮擦枝葉聲,雖被刻意壓低,卻如同催命的鼓點,緊追不舍。
一)林間疾走,絕境互援
“分開走!”趙茂猛地刹住腳步,聲音短促而果決,不容置疑。他指向左側一條更為陡峭、幾無路徑的山坡,“你往那邊,吸引部分追兵。我解決掉跟得最近的幾個,再與你彙合!”
這是險招,但也是目前打破被動局麵的唯一方法。追兵人數不明,合在一起目標太大,容易被一網打儘。
李致賢沒有絲毫猶豫。他深知此刻不是謙讓的時候,趙茂的身手遠勝於己,由他斷後、伺機反擊是最佳選擇。“小心!”他隻吐出兩個字,便猛地折向左側,手腳並用地向那陡坡攀去,故意弄出不小的聲響。
果然,一部分追兵被他的動靜吸引,呼喝著追了過去。而趙茂則如同融入夜色的蝙蝠,悄無聲息地滑入一叢茂密的灌木之後,屏息凝神。
三名追兵呈品字形快速掠過他藏身之處,目光緊盯著李致賢逃走的方向。就在最後一人經過的刹那,趙茂動了!他如同蟄伏的獵豹般暴起,左手捂住對方口鼻,右手中那柄奪自貨棧的單刀刀背精準而狠辣地敲在其後頸之上。那人連哼都未哼一聲,便軟倒在地。
前麵兩人聽得身後異響,剛欲回頭,趙茂已如鬼魅般貼了上去,刀光如同暗夜中一閃而逝的閃電,伴隨著兩聲悶哼,另外兩人也捂著噴血的脖頸,委頓在地。
整個過程不過呼吸之間,乾淨利落,未發出大的聲響。
趙茂看也不看地上的屍體,身形再次沒入黑暗,沿著李致賢逃走的方向,以一種更飄忽、更快速的路線追去。他必須儘快與李致賢彙合,確保其安全。
李致賢那邊,情況亦是凶險。他雖奮力攀爬,但陡坡濕滑,速度受限。兩名追兵已然逼近,手中鋼刀在微弱的月光下泛著寒光。
“哪裡跑!”
刀風襲體!李致賢就地一滾,險之又險地避開劈向頭顱的一刀,泥土和碎石沾了滿身。另一名追兵則封住了他側翼的退路。他手中隻有一柄短刃,麵對兩名持長兵的好手,形勢岌岌可危。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嗤嗤”兩聲輕響,追襲李致賢的兩名黑衣人身體猛地一僵,隨即撲倒在地,背後心口處,各插著一支烏黑無光的短鏢!
趙茂的身影從一棵樹後轉出,目光冷冽。“快走!”
李致賢鬆了口氣,不及道謝,兩人再次彙合,借著趙茂清除追兵製造的短暫空檔,全力向山林更深、更密處遁去。
二)險地暫歇,複盤疑雲
不知奔行了多久,直到身後再無任何追兵的聲息,兩人才在一處隱蔽的、被藤蔓半遮掩的山崖凹陷處停了下來。此處地勢較高,可隱約眺望來路,且僅容三兩人藏身,易守難攻。
兩人都已是汗透衣背,氣息粗重。李致賢更是因為之前的亡命攀爬和驚險搏殺,手臂和臉頰被樹枝劃出了數道血痕,顯得頗為狼狽。
“暫時……安全了。”趙茂側耳傾聽片刻,低聲道。他檢查了一下李致賢的傷勢,見都是皮外傷,便遞過去一個水囊和一小瓶金瘡藥。
李致賢道謝接過,處理傷口。劫後餘生的慶幸,以及方才並肩作戰的經曆,讓兩人之間那剛剛建立的信任,無形中又加固了幾分。
“那些是什麼人?”李致賢一邊上藥,一邊沉聲問道,眉頭緊鎖,“看其身手配合,絕非尋常江湖匪類,倒像是……訓練有素的死士。”
趙茂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麵具早已重新戴上,隻露出一雙寒星般的眸子。“不是張世榮慣用的手法。”他語氣肯定,“張世榮的人,更傾向於借助官麵力量,或者如同貨棧那般,布下陷阱,動用私兵圍剿。而這些人,行動更隱秘,手段更直接,像是……專司刺殺清理的暗刃。”
“不是張世榮?”李致賢心中一凜,“那會是誰?難道除了張世榮,還有另一股勢力在盯著我們?是……密信中提及的那位‘王爺’?”
這個猜測讓兩人都感到一陣寒意。如果真是那位神秘的“王爺”出手,說明他們調查的方向,已經觸及了比張世榮更深、更可怕的層麵。
“或許,是我們方才在廟中的談話,被他們監聽到了部分。”趙茂分析道,“他們聽到了‘王爺’、‘邊軍’、‘趙天雷’這些關鍵詞,所以才迫不及待地要滅口。”
李致賢臉色凝重地點頭:“很有可能。如此看來,我們麵對的敵人,比想象中更加龐大和凶險。”他頓了頓,看向趙茂,“殿下,關於張世榮,關於當年舊案,您可知曉更多內情?尤其是,他與邊軍,以及與某位王爺,可能存在的關聯?”
既然已經坦誠身份,確立了合作,李致賢希望能了解更多核心信息,以便更好地分析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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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深挖舊事,勾勒黑手
趙茂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整理紛亂的記憶和線索。幽暗的光線下,他的聲音帶著一種沉入往事深處的冰冷。
“根據我養父……也就是老土匪臨終前的講述,以及我這些年來零星搜集到的信息。”他緩緩開口,“當年構陷我父太子,張世榮是衝在最前麵的急先鋒,但背後,定然還有地位更高之人的支持或默許。否則,僅憑他一人,難以撼動國本。”
李致賢專注地聽著,這是他首次從“當事人”後代的角度,聽聞舊案秘辛。
“我父太子,性情剛直,銳意改革,觸動了太多勳貴和官僚的利益。其中,便包括當時在軍中勢力盤根錯節的幾位老將,以及……幾位對儲位有所覬覦的皇子及其母族。”趙茂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恨意,“張世榮,當年便是其中一位皇子——也就是如今的陛下的弟弟,淮安王——的門人!”
“淮安王?!”李致賢瞳孔驟縮。這位王爺是先帝幼子,當今皇帝的親弟弟,地位尊崇,但一向以閒散王爺自居,不問政事,隻在京中享受著富貴榮華。竟然是他?!
“沒錯。”趙茂冷笑,“表麵上,淮安王與世無爭。但據老土匪所言,當年太子府被查抄前,他曾偶然聽到兩名醉酒的宮中侍衛提及,淮安王府的人,與張世榮往來極其密切。而且,當年指證我父太子‘結交邊將’的所謂‘證據’中,有幾封關鍵的‘密信’,其筆跡和用印,後來經一些隱秘渠道驗證,極可能出自淮安王府一名擅長模仿筆跡的清客之手!”
線索似乎串聯起來了!淮安王有動機,有能力,也有行動!
“那邊軍呢?”李致賢追問,“趙天雷被發配邊軍,以及密信中提及的邊軍與王爺勾結……”
“這正是關鍵所在!”趙茂眼中精光暴漲,“淮安王的母妃,出身於西北將門!雖然其母族後來有些沒落,但在西北邊軍中,依然留存著不小的潛勢力!我懷疑,當年所謂太子‘結交邊將’,根本就是淮安王與張世榮設下的毒計!他們利用淮安王在邊軍的影響力,偽造了太子與邊將往來密信,構陷其謀反!而趙天雷,作為太子心腹,被發配至西北,很可能並非偶然,而是他們有意為之,要麼是為了讓他‘意外’死在邊關,要麼……是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或者利用他做些什麼!”
李致賢聽得心潮澎湃,背上滲出冷汗。如果趙茂的推測屬實,那這就是一樁策劃多年、牽扯皇子、權臣、邊軍的驚天大陰謀!太子成了政治鬥爭的犧牲品!
“所以,那枚龍鳳玉佩,”李致賢思路愈發清晰,“它不僅是殿下您身份的象征,很可能也是當年某些交易或承諾的信物?趙天雷攜帶此玉佩入京,是要找賈三脫手,還是……要以此物為憑證,揭發什麼?”
“都有可能。”趙茂沉聲道,“或許玉佩本身記錄了什麼秘密,或許它是指向某個關鍵人物或地點的信物。張世榮和淮安王如此緊張它的下落,正說明它至關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