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我朱湧終於是到了呀!這一路走來,真是太不容易了啊!”
“嗚嗚嗚~”
在淚水模糊了視線的同時,朱湧腦海裡回蕩起了過去將近一個月的經曆。
皖口江麵的戰事結束後,朱湧帶著殘兵突圍,駕駛著一艘破船逃離了戰場。
濁浪卷著鮮血漫過腳踝,身後是瀚軍快船的追擊聲,身前是四散潰逃的自家丹陽兵。
他真的很想放棄。
但是他不能放棄,朱家不能亡在他手上,他還不能死!
“家主!快上船!”
兩名親衛拚死將一艘漏了底的小船推到他麵前,船體早已被弩箭穿得千瘡百孔,勉強能載十餘人。
朱湧回頭望了眼燃燒的船隊,眸中儘是痛惜之色。
可是已經沒有辦法了,他隻能沉聲下令道:
“快,吹號收兵!能聚多少兵就算多少,聚齊以後往西邊撤!”
號角聲在江麵上淒厲地響起,潰散的丹陽兵循著聲音聚攏,最終隻剩下了不到三百人。
這三百人個個帶傷,衣甲染血,模樣淒慘無比。
幸運的是,他們成功找到了幾艘小船,這些小船載著他們順流而下,避開了瀚軍的搜捕。
在皖河沿岸的蘆葦蕩裡躲了一夜後,他們總算是恢複了一點力氣。
次日清晨,瀚軍的搜捕隊已經封死了江麵,朱湧當機立斷下令道:
“棄船!咱們走陸路,繞西北邊境入武國!”
他深知水路已無生機,唯有穿過丹陽郡邊境線上的山林,才能避開大瀚的主力追兵。
逃亡的日子十分煎熬。
他們不敢走官道,隻能在荊棘叢生的山林裡穿行。
連日暴雨讓山路泥濘難行,不少士兵的草鞋磨穿了底,腳掌被碎石劃得鮮血淋漓。
更要命的是斷糧,從船上搶救出來的乾糧隻夠撐三天的。
到第四日,不少士兵已經餓得眼冒金星了,有人低聲勸諫道:
“家主,要不降了吧……大瀚應該不敢殺了咱們。”
朱家家主朱湧猛地拔出佩劍,劍刃劈斷身旁的枯枝,聲音嘶啞地說道:
“降?朱家沒有投降的孬種!往前就是江陵了,是朱令殿下的地盤,隻要到了那兒,咱們朱家就能再起!現在退,就是把脖子送到大瀚的刀下!”
他將自己僅剩的乾糧遞給了身邊的傷兵,對他們說道:
“我朱湧今日起,與諸位同甘共苦,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們一口!”
士兵們望著他蒼白卻堅毅的臉,再沒人提投降二字。
行至邊境時,大瀚的哨卡攔住了去路。
哨卡上旌旗林立,士兵往來巡查,硬闖必死無疑。
朱湧蹲在山坡後觀察半晌之後,發現了生機。
此時哨卡旁有一隊流民路過,說是要去武地謀個生計。
“咱們的機會來了!都聽著,待會卸了甲胄,混進流民堆裡!”
“是!”
朱湧讓士兵們褪去染血的衣甲,換上從附近破廟裡找來的破爛布衣。
他自己也抹了把泥在臉上,遮住世家的白嫩模樣。
他走到流民首領麵前,塞過去一小塊碎銀,說道:
“老鄉啊,求您帶我們一程,隻求能到武地找個活命的機會。”
流民首領見他們雖然狼狽,但是眼神銳利,不像普通災民。
害怕被他們報複的流民首領最終猶豫著點了頭,同意了,朱湧的請求。
一行人混在流民中,低著頭緩緩走向哨卡。
朱湧的心也在這時提到了嗓子眼,手悄悄按在腰間的短刀上。
一旦暴露,便拚個魚死網破!
好在哨卡的士兵隻粗略檢查了一番,便揮手放行。
走過哨卡的那一刻,朱湧後背已被冷汗浸透。
但是他沒敢回頭確認情況,隻是低聲對身後的士兵說道:
“快,趁他們沒反應過來,往山裡跑!”
“是!”
穿過邊境後,大瀚的追兵沒了蹤影,可新的困境又來了。
連日的奔波讓不少士兵染上了風寒,腳步越發沉重。
朱湧索性讓隊伍在山坳裡休整,自己帶著幾名健壯的士兵去附近的獵戶家換糧食。
獵戶起初不願,朱湧便解下腰間的玉佩交換。
那是朱家祖傳之物,此刻卻毫不猶豫地遞了過去:
“這玉佩相當值錢的,求您發發慈悲,救我的弟兄一命吧。”
那獵戶最終點頭同意。
就這樣,靠著玉佩換來的糧食,隊伍勉強撐到了武地境內。
可剛入吳境,他們又遇上了吳國的巡邏兵。
對方見他們形跡可疑,當即圍了上來:
“你們是什麼人?”
“快去通報你們陛下,大瀚朱家朱湧,攜丹陽兵來投!”
朱湧猛地扯開破爛的布衣,露出裡麵雖染血卻依舊能看出紋樣的裡衣,眼神坦蕩,毫無懼色。
他知道,這是最後的考驗了,若是朱令相信了,他們也就安全了。
但是若朱令不相信,他們便真的走投無路了。
他相信,被後世子孫冠以明這個諡號的皇帝不會如此昏庸,所以他才能如此坦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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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邏兵見他氣度不凡,不敢怠慢,連忙派人去江陵城通報。
三日後,江陵城的城門出現在朱湧的視野中。
這個時候,他身邊的士兵隻剩不到兩百人了,而且個個衣衫襤褸,麵黃肌瘦。
不過令人驚奇的是,他們都挺直了脊梁。
城門緩緩打開,一隊儀仗從中走出,為首之人身著龍袍,麵容英挺,正是已登基為帝的朱令。
朱湧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袍,帶著殘兵一步步走上前,躬身行禮道:
“罪臣朱湧,攜朱家殘部,叩見陛下。”
朱令快步上前,親手將他扶起。
朱令的目光掃過他身後雖疲憊卻依舊精銳的士兵,又看向朱湧布滿傷痕的雙手和堅毅的眼神,眼底露出讚許:
“朱愛卿能在絕境中帶著弟兄們殺出一條路,這份毅力與決斷,實屬難得。朱家遭難的事朕已經知曉了,你既來投,朕便信你一次。”
他轉頭對身旁的內侍道:
“傳朕旨意,封朱湧為偏將軍,統領其帶來的丹陽兵,暫歸禁軍麾下聽用。再撥糧草營帳,讓將士們好生休整。”
朱湧猛地抬頭,眼中湧上熱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