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五年十月初七,皖山防線。
清晨的薄霧還未散儘,就被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攪碎了。
陳安站在一處殘破的城樓上,望著下方忙碌的陳軍,不自覺把眉頭擰成了疙瘩。
說句實在話,這三天休整說是讓他們恢複實力,實則不過是勉強把散兵收攏起來了而已。
就憑他手下的這些傷兵殘將,怕是連個像樣的隊列都排不齊。
傷兵們拄著斷槍,一步一挪地往馬車上靠。
甚至有的人腿上還纏著滲血的破布,走兩步就疼得齜牙咧嘴的,但看著就覺得疼。
負責押運糧草的士兵倒是難得清閒一會,因為他們背上隻有空蕩蕩的糧袋,而沒有糧食。
原因無他,來之前根本沒想到會打的這麼慘烈,所以準備的糧草不足。
儘管後方已經在積極籌措糧草了,但是畢竟還沒有湊出足夠的糧草,況且就算湊出來了,等運過來也需要時間。
所以無奈之下,他們這些原本負責看守糧草的士兵就被派出來了,而他們的目標就隻有一個,那就是在防線附近,四處搜刮野果和野菜。
唉!
說起來也是倒黴,誰能想到皖山這麼大一個防線居然會沒有存糧呢?
打下皖山前,他們還幻想著等攻破這裡之後,能大吃特吃一頓,好好過一下嘴癮呢。
結果命運弄人,打下皖山後,陳軍在這搜了半天,愣是沒找到半點存糧!
想想真是氣人!!!
不過再生氣也沒辦法,人總得吃飯啊,所以這幾天就全靠四處搜刮來的這點東西填肚子了。
糧食暫時還算撐得住,但是武器就不行了。
半數士兵的刀槍都因為連日的攻城戰損毀了,基本上都帶著缺口,有的甚至斷了槍頭,隻能用布條纏在木杆上湊數。
這戰場上也沒有鐵匠給他們修補武器和甲胄,所以就隻能湊活著用力。
唉!
再忍忍吧,等回了國都就好了!
陳軍全軍上下都是這種想法,就連陳國皇帝陳安本人也是。
不打了,再怎麼說自己也是勝利的一邊,剩下的士兵數量少是少了點,但勉強還算一支強軍,回去犒勞一下,再給點賞賜,這軍權就穩固了。
“陛下,都準備好了,隨時可以撤軍。”
副將低著頭,聲音裡滿是疲憊,他的左臂還吊著繃帶,是前幾天攻城時被砍傷的。
陳安點點頭,目光掃過城下的殘兵,心裡隻感覺堵得慌。
他原本想等收攏更多散兵再走的,可昨夜斥候來報,大瀚好像有軍隊往皖山方向移動,他不敢再等下去了。
再耗下去,恐怕連這點殘兵都走不了了。
“傳令下去,傷兵先走,主力斷後,務必在日落前撤出皖山範圍,回陳國邊境休整。”
陳安的聲音依舊帶著帝王的威嚴,可握著城牆垛的手,卻不自覺地發顫。
他總覺得心裡不安,像有什麼東西要塌下來一樣。
命令剛傳下去,城樓下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並且不是陳軍的方向,而是……東側!
“陛下!不好了!東邊來了大股瀚軍!黑壓壓的,至少有一萬人!”
一名斥候連滾帶爬地衝上來,臉色慘白如紙。
“為首的……是瀚太子南宮準!”
“你說什麼?!”
陳安猛地轉身,差點從城樓上摔下去。
他扒著城牆往東看,隻見晨霧裡,一麵【瀚】字大旗正快速逼近,旗下的瀚軍隊列整齊,甲胄鮮亮,長槍和連弩在晨光下泛著冷光。
那是他這輩子都沒見過的規整陣型,和他手下的殘兵比起來,簡直像天上的雄鷹和地上的螻蟻。
“怎麼會這麼快?!南宮準不是該龜縮在建業嗎?!”
陳安的聲音都變了調,之前的不安瞬間變成了恐慌。
他以為瀚軍至少要半個月才能組織起反撲,可沒想到,南宮準來得這麼快,還帶著兩萬生力軍!
“陛下!瀚軍列陣了!南宮準在陣前喊話!”
另一名士兵喊道。
陳安順著聲音望去,隻見南宮準一身玄甲,手持一把長劍,勒馬站在瀚軍陣前,聲音透過風傳過來,冰冷的同時又帶著滔天的怒火:
“陳安!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今日我率瀚軍而來,便是要為父皇、為戰死的弟兄們報仇!降者免死,頑抗者,格殺勿論!”
“報仇!為陛下報仇!”
瀚軍士兵齊聲呐喊,聲音震得皖山的晨霧都散了幾分。
陳軍士兵聽到這話,頓時亂了。
他們本就士氣低落,此刻見瀚軍勢大,還打著報仇的旗號,哪裡還有心思抵抗?
有的士兵悄悄往後退,有的甚至把手裡的斷槍扔在了地上。
“彆怕!一個兩個的慌什麼!”
陳安猛地拔出腰間的佩劍,虛張聲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