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墨“製造混亂”的提議，像一顆石子投入死水，在洞穴裡激起層層漣漪。
“斷其糧道？談何容易！”趙鐵鷹第一個質疑，眉頭擰成了疙瘩，“玄火教行事詭秘，補給線路必然隱蔽，我們短時間內如何探查？就算找到，他們守衛定然森嚴，憑我們這點人手，去劫糧等於送死！”
王犇也甕聲附和：“就是！還不如想辦法摸進去幾個人，放把火乾脆！”
“摸進去？從哪摸？後崖飛下去嗎？”侯青沒好氣地頂了回去。
眼看剛緩和的氣氛又要緊張起來，我抬手製止了爭論。
“韓先生的意思，未必是硬碰硬。”我看向韓墨，“製造混亂，未必需要大動乾戈。或許……一些小‘意外’，就夠了。”
韓墨讚許地點點頭：“羅小友所言極是。比如，山洪、落石、或者……一場突如其來的‘怪病’？”他目光掃過角落裡那些瓶瓶罐罐的藥材。
利用自然災害或者下毒？這確實比正麵衝突更隱蔽，但也更依賴時機和運氣，而且風險同樣不小。
“無論用什麼方法，前提是必須更清楚地掌握穀內情況，尤其是他們的日常作息、巡邏規律、以及……那個被重點看守的山洞，裡麵到底有什麼！”徐淵一針見血。
這正是問題的核心。我們缺乏足夠的情報。
後崖上方雖然是絕佳的觀察點，但距離太遠，細節根本看不清。除非……
一個念頭如同電光石火般閃過我的腦海！
“我們需要……看得更遠的東西。”我喃喃道。
眾人疑惑地看向我。
我沒有解釋，立刻起身，翻找出從河間鎮帶出來的、一直沒舍得用的幾塊品質尚可的水晶石片原本是準備做透鏡用於某些實驗的），又讓蘇婉清找來一些韌性極佳的細藤皮和密封用的樹脂。
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我坐在地上，開始用匕首小心翼翼地打磨水晶石片，試圖將它們磨成合適的弧度。這是一個極其精細且耗時的過程，需要極大的耐心。石柱想幫忙，被他那蒲扇般的大手一碰，差點毀掉一塊好不容易磨出點形狀的石片，隻好訕訕地退到一邊。
趙鐵鷹看著我的舉動，眼神裡充滿了懷疑和不解，但出於“合作”的約定，他沒有出聲打擾。
蘇婉清默默坐在我身邊，幫我固定石片，遞上工具。她的眼神裡沒有疑問，隻有全然的信任。
花了將近一天一夜的時間，失敗了無數次，我的手指被鋒利的石片邊緣劃開了好幾道口子，終於磨製出了兩片勉強符合要求的凸透鏡片。我用削薄的竹筒做鏡筒，將鏡片固定在兩端，中間留出適當的距離，再用藤皮和樹脂密封加固。
一個極其簡陋的、單筒望遠鏡，終於成型了。
“這是……何物？”趙鐵鷹終於忍不住問道。連韓墨和徐淵也投來好奇的目光。
“試試就知道了。”我將望遠鏡遞給侯青，“還是你，帶上它，再去後崖一趟！小心使用，彆摔了！”
侯青將信將疑地接過這個古怪的竹筒，帶著原班人馬，再次消失在黎明前的霧氣中。
這一次的等待，比上次更加煎熬。那個簡陋的望遠鏡能否起作用，我心裡也沒底。
直到午後，侯青等人終於返回。他們幾乎是跑著進洞的，侯青臉上帶著難以抑製的激動和興奮，將望遠鏡小心翼翼地遞還給我。
“大哥！神了！這東西太神了！”他聲音都在發顫，“站在崖頂，用這‘千裡眼’看下去，穀裡的人就像在眼前一樣！連他們臉上是麻子是疤都看得清！”
洞內頓時一片嘩然！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我手中那個不起眼的竹筒。
“快說！看到了什麼？”趙鐵鷹一個箭步衝上前，急聲問道。
侯青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詳細描述：“我們看清了他們的換崗時間，大約兩個時辰一換。巡邏隊有五支，交叉巡邏，幾乎沒有死角。穀內西南角是他們的夥房和倉庫，東北角是住處，那個被重點看守的山洞在正北麵，洞口有四人值守，洞外還有一支十人的小隊來回巡視，戒備最嚴。”
他頓了頓，臉上露出一絲疑惑：“還有……我們在山洞旁邊，靠近山壁的地方，看到了一處……祭壇？上麵立著一根黑色的石柱，石柱頂端，好像刻著一個奇怪的符號，有點像……像火，又有點像隻鳥。”
祭壇？黑色石柱？奇怪的符號？
韓墨和趙鐵鷹對視一眼，臉色都變得凝重起來。
“還有呢？”我追問。
侯青想了想，又道：“對了，我們看到有幾個黑衣人，從山洞裡抬出幾個沉重的木箱，搬到了倉庫那邊。看他們吃力的樣子，箱子裡的東西不輕。”
木箱？是兵器？還是……彆的什麼？
“能不能判斷山洞裡大概有多少人？”徐淵更關心對方的具體實力。
侯青搖頭：“洞口一直有人進出，但裡麵看不清，黑黢黢的。不過，從穀內活動的人數和住處規模來看，總人數應該在五十到六十之間。”
五十到六十名訓練有素的玄火教精銳！這比我們之前預估的還要多！
情報的清晰，並沒有帶來輕鬆，反而讓壓力倍增。對方實力雄厚，防守嚴密，我們這點人手，無論是強攻還是製造混亂，都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趙鐵鷹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死死盯著地圖上赤焰穀的位置，拳頭緊握。
韓墨則撚著胡須，目光閃爍，似乎在消化這些新信息，重新評估計劃的可行性。
洞穴內再次陷入沉默，隻有火把燃燒的劈啪聲。擁有了“千裡眼”，我們看清了對手，卻也更加深刻地意識到了彼此的差距。
希望仿佛近在眼前，卻又遠在天邊。
我看著手中這個簡陋的望遠鏡，它為我們打開了新的視野，卻也照出了前路的艱險。
下一步，究竟該怎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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