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護著那救下的女子,在枯木林中奪路狂奔。身後官兵的怒吼和北莽人的馬蹄聲如同催命符,緊緊咬著。那女子跑得跌跌撞撞,幾次險些摔倒,都被侯青和阿七連拖帶拽地拉著往前衝。
沈煉臉色鐵青,一言不發,隻是不斷催促著速度。轉向黑風山的決定,因為這意外的衝突,被迫提前,也變得更加倉促和危險。
趙鐵鷹伏在石柱背上,因為顛簸而發出痛苦的悶哼,但他咬著牙,沒有喊出聲。徐淵被韓墨和蘇婉清攙扶著,臉色慘白,呼吸急促,幾乎是被拖著走。我的肺部火辣辣地疼,冰冷的空氣像刀子一樣刮過喉嚨。
不知跑了多久,身後的追兵聲似乎漸漸遠了,或許是樹林茂密,又或許是對方不願為了一個女子和我們這群“亡命之徒”過分深入。
我們不敢停,直到天色徹底黑透,所有人都精疲力儘,才在一片亂石坡後癱倒下來。個個如同從水裡撈出來,汗水和雪水浸透了單薄的衣衫,在寒風中迅速結冰。
那名被救下的女子蜷縮在一旁,瑟瑟發抖,驚恐地看著我們這群形貌狼狽、手持凶器的人。
蘇婉清緩過氣,拿出水囊遞給她,又撕下自己衣襟上一塊相對乾淨的布,幫她擦拭臉上和手上的汙垢與血跡。女子起初有些抗拒,但在蘇婉清溫和的注視下,漸漸放鬆下來,低聲啜泣著。
“你叫什麼名字?從哪裡來?”蘇婉清輕聲問道。
女子抽噎著回答:“俺……俺叫李秀芹,是……是北邊李家莊的……莊子裡的人……都被抓了,說是……說是送給北莽老爺……”
她的話證實了韓墨的猜測。一股無言的悲憤在眾人間彌漫。
沈煉靠在一塊岩石上,閉著眼睛,胸口起伏。阿七蹲在一旁,擦拭著他的短刃,眼神警惕地掃視著黑暗。
“此地不宜久留。”韓墨喘息稍定,開口道,“官兵和北莽人吃了虧,絕不會罷休。我們必須儘快趕到黑風山。”
“還有多遠?”我問道,嗓子乾啞得厲害。
“照這個速度,至少還要三四天。”韓墨估算著,“而且……糧食徹底沒了。”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饑餓和寒冷,將是比追兵更可怕的敵人。
第二天,我們靠著融化的雪水和偶爾找到的、凍得硬邦邦的野果充饑,繼續向東跋涉。李秀芹稍微適應了些,默默跟在蘇婉清身邊,幫忙攙扶徐淵。她的加入,讓這支本就成分複雜的隊伍,更添了一絲異樣。
趙鐵鷹的傷勢似乎穩定了一些,低熱退了,但斷臂依舊腫著。他偶爾會要求下來自己走幾步,但大部分時間還是由石柱背負。他看著沈煉和阿七的眼神依舊冰冷,但不再像之前那樣充滿即刻爆發的殺意,更像是將仇恨埋進了骨子裡。
第三天傍晚,我們終於望見了韓墨口中的黑風山。那是一片連綿的、光禿禿的黑色山巒,在夕陽的餘暉下如同匍匐的巨獸,山勢陡峭,怪石嶙峋,透著一股荒涼和險惡。
“就是那裡了。”韓墨指著主峰下一片隱約的陰影,“那裡應該就是廢棄的山寨所在。”
希望,如同風中殘燭,微弱地搖曳起來。
我們強打起最後的精神,向山腳下摸去。靠近山脈,山路愈發難行,積雪覆蓋著碎石,稍有不慎就會滑倒。
“有腳印!”負責在前方探路的阿七突然蹲下身,低聲道。
眾人立刻緊張起來,分散隱蔽。
阿七仔細檢查著雪地上的痕跡,眉頭緊鎖:“不是新的,至少是幾天前的。人數……不多,三五人左右,像是獵戶或者……探子。”
廢棄的山寨,出現了陌生人的足跡。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沈煉示意大家加倍小心,武器出鞘,緩緩向山寨方向推進。
所謂的山寨,坐落在半山腰一處相對平緩的台地上,借著山勢,隻有一條狹窄陡峭的小路可以通行。山寨的輪廓在暮色中顯現出來——簡陋的木柵欄大多已經倒塌,幾座歪斜的木屋如同老人的殘牙,中央似乎有一個較大的、用石頭壘砌的建築還保持著基本結構。
死寂。除了風穿過破損木板的嗚咽聲,沒有任何活物的跡象。
我們小心翼翼地沿著小路向上,警惕地觀察著四周。倒塌的柵欄後,可以看到一些散落的、生鏽的兵器碎片和破碎的瓦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