撼山營的旗號,連同北麓山口那場乾脆利落的勝利,如同在滾油中滴入冷水,在北地這片已然沸騰的泥潭裡,炸開了鍋。
“座山雕”匪幫吃了癟,暫時縮回了老巢,但更多的目光投向了黑風山。阿七派出的斥候帶回來的消息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沉重。
東麵黑水峪的那股小軍閥,首領自稱“平北將軍”張狂,在吞並了附近幾個小寨子後,兵力膨脹至近千人,似乎有西進的意思,而黑風山正在他西進的路徑上。西麵,墨七那夥人依舊保持著若即若離的姿態,但他們的探子活動範圍明顯擴大了。南麵,官兵的調動愈發頻繁,雖然打著清剿流寇的旗號,但矛頭隱隱指向北方。
我們就像暴風雨中心一葉剛剛張帆的小舟,四周已是烏雲壓頂,雷聲隱隱。
“樹大招風啊。”韓墨看著沙盤上代表各方勢力的不同顏色小旗,眉頭緊鎖,“張狂匹夫之勇,或可一戰。但若官兵與張狂聯手,或是墨七那夥人趁火打劫,我等危矣。”
沈煉盯著沙盤,手指點在黑風山的位置,聲音低沉:“不能等他們打上門。必須打破這個局麵。”
“主動出擊?”徐淵咳嗽著問。
“不,是震懾。”沈煉抬起頭,目光銳利,“我們要讓所有人看到,撼山營不是一塊任人宰割的肥肉,而是一塊能崩掉他們滿嘴牙的硬骨頭!”
他看向我:“羅匠作,工坊現在一天能產出多少黑風銃?火藥儲備如何?”
我心中快速計算了一下:“銃管鑄造不易,一天最多三支成品。但之前積攢了一些,加上新造的,能用的黑風銃大概有二十五支。火藥充足,新開的硝洞產量穩定。”
“二十五支……”沈煉沉吟片刻,“夠了。阿七,挑選三十名最機敏、最忠誠的弟兄,組建‘震雷隊’,由羅匠作負責教授火銃射擊和保養。五天後,我要看到他們能勉強列隊齊射。”
“五天?”阿七眉梢微挑,這個時間太緊了。
“隻有五天。”沈煉語氣不容置疑,“我們沒有更多時間了。”
接下來的五天,黑風山仿佛一個巨大的蜂巢,所有人都圍繞著“震雷隊”的組建和訓練高速運轉。
我在山寨後方劃出一片專門的射擊訓練場。二十五支黑風銃被集中起來,阿七挑選出的三十人,除了五名原夜梟衛老兵,其餘都是新加入的、表現最沉穩的潰兵和山民。他們中很多人連弩都沒摸過,更彆提這種會噴火冒煙、響聲震天的“鐵棍子”。
訓練從最基本的開始。如何持銃,如何瞄準雖然黑風銃的準頭堪憂,但基本的姿勢和三點一線概念必須建立),如何裝填火藥和鐵砂,如何清理銃管。每一步我都反複講解,親自示範。
裝填是最大的難點。黑風銃的裝填步驟繁瑣,需要先將定量火藥從銃口倒入,用通條壓實,再裝入鐵砂,再壓實,最後在火門上放置引火藥。任何一個步驟出錯,都可能導致炸膛或者無法擊發。我要求他們蒙著眼睛都能完成整套動作。
“快!再快一點!”我站在隊列前,看著那些因為緊張而手忙腳亂的隊員,大聲吼道,“敵人不會等你慢悠悠地裝填!想想北麓山口那些匪徒,你們慢一步,死的可能就是你們自己,或者你們身後的兄弟!”
石柱負責體能和紀律,他像一尊鐵塔般立在訓練場邊,誰的動作慢了或者出錯了,立刻就是一聲雷霆般的怒吼,偶爾還會上去“親身指導”一下,被他拍過肩膀的人,半天都直不起腰。趙鐵鷹也時常拄著棍子過來,獨眼冷冷地掃視著隊伍,那股沙場老兵的煞氣,讓新兵們不敢有絲毫懈怠。
白天訓練,晚上理論學習。我讓韓墨幫忙,將火銃的操作要領、注意事項、簡單故障排除,編成了朗朗上口的口訣,讓他們背誦。蘇婉清和李秀芹則帶著婦孺,連夜趕製了統一的、厚實的布質銃套和挎包,用於攜帶火銃和彈藥。
五天時間,在近乎殘酷的訓練中飛逝。這些挑選出來的隊員,手上磨出了水泡,肩膀被後坐力撞得青紫,耳朵被銃聲震得嗡嗡作響,但眼神卻一天比一天堅定,動作也一天比一天流暢。雖然還遠談不上精銳,但至少列隊、裝填、瞄準、齊射這幾個基本動作,能夠勉強像點樣子了。
第五天傍晚,沈煉親自來檢閱。
三十名“震雷隊”隊員,分成三排,持銃肅立。雖然站姿還有些歪斜,但那股凝重的氣勢,已經初具雛形。
“目標!前方五十步草人陣!第一排!預備——放!”我高聲下令。
第一排十名隊員同時扣動扳機!
“砰!!!”
十聲銃響幾乎彙成一聲巨大的轟鳴!白煙彌漫,五十步外那片插著簡陋草人的區域,被密集的鐵砂打得草屑紛飛!
“第二排!預備——放!”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