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們到了城北,夕陽的若有若無,四月的天,大多的雲霞深灰,壓著世界上的所有人。
丁家小院依舊安靜,幾盆常見的花草在牆角生機勃勃。剛推開略顯古舊的院門,一道黑影便歡快地撲了過來,目標直指丁凱。
“烏央!彆鬨!”丁凱笑著擋住那條熱情過度的黑色貴賓犬。
名叫烏央的狗卻不依不饒,繞著丁凱轉了兩圈,嗅了嗅他懷裡的書包,突然耳朵動了動,轉頭看向後麵的李信。它沒有像一般寵物狗那樣立刻湊上來,而是停在了原地,黑溜溜的眼睛帶著一絲審視和好奇,歪著頭打量李信,喉嚨裡發出極輕微的“嗚嗚”聲,尾巴小幅度地搖擺著,既非全然警惕,也非全然親昵。
“哦?今天有客人?”一個溫和蒼老的聲音從院角的葡萄架下傳來。
丁爺爺正坐在一張竹椅上,手裡捧著一本泛黃的舊書,旁邊的石桌上擺著簡單的茶具。他穿著樸素的灰色布衫,精神矍鑠,目光落在李信身上,帶著淡淡的笑意,似乎對孫子的同學來訪並不意外。
“爺爺,這是我同學,李信。”丁凱連忙介紹,“信哥,這就是我爺爺。”
“丁爺爺好,又來打擾您了。”李信上前一步,恭敬地問好。這次他刻意收斂了因為精神力增長而自然流露的敏銳感觀,顯得更像一個普通的晚輩。
老人笑著點點頭,目光在李信臉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似乎比上次更加深邃:“好好,小同學不用客氣。凱凱,去屋裡倒兩杯茶來。”
支開了丁凱,院子裡隻剩下李信和老人,以及安靜下來、趴在老人腳邊卻依舊用眼睛瞟著李信的烏央。
老人沒急著說話,隻是慢條斯理地合上書,用手指輕輕撫摸著書頁邊緣。氣氛一時有些沉默,卻並不尷尬。
李信深吸一口氣,知道機會難得,決定開門見山。他組織了一下語言,略去了金屬盒子、精神力暴增等最核心的秘密,而是從另一個角度切入。
“丁爺爺,冒昧請教您一件事。”李信語氣誠懇,“最近我和丁凱做了個小發明,本來隻是興趣,沒想到似乎……引起了一些不必要的關注,甚至可能招來了麻煩。”
他簡單提了公交車上的“意外”和科技大廈裡略顯異常的“買斷”提議。
老人靜靜聽著,臉上波瀾不驚,隻是當李信提到“麻煩”時,他腳邊的烏央耳朵微微豎了起來。
等李信說完,老人緩緩開口,聲音平和:“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古人的話,總是有道理的。”他頓了頓,看向李信,“孩子,你覺得自己‘秀’在何處?‘高’在何處?”
李信微微一怔,沉思片刻答道:“或許……並非我們真的有多優秀,而是東西可能碰巧觸及了某些人感興趣的點。”
老人頷首,露出些許讚許的神色:“能想到這一層,不錯。那你所求為何?是避禍,還是求進?”
“目前隻想避禍,並將這‘麻煩’轉化為些許實際的益處。”李信老實回答,“但我們年紀小,見識淺,不知深淺,怕一步走錯。”
老人輕輕拍了拍趴著的烏央的腦袋,那狗似乎享受般地眯起了眼睛。
“烏央小時候,見到陌生的、發光或作響的東西,總是忍不住去撲咬,吃了不少虧。”老人忽然說起狗的事,“後來它學了乖,會先圍著轉兩圈,嗅一嗅,分辨一下是機會還是危險。若是機會,比如一塊肉骨頭,它便叼走;若是危險,比如一個馬蜂窩,它便繞開。”
老人抬眼看向李信,目光澄澈:“年輕人有點銳氣是好事,遇到機緣,該爭也要爭。但更要學會‘嗅’和‘辨’。有些東西,看似是肉骨頭,可能是魚鉤;看似是馬蜂窩,裡麵或許也有蜜糖。關鍵在於,你的鼻子夠不夠靈,眼睛夠不夠亮,心,夠不夠靜。”
李信若有所悟。老人沒有直接給出答案,卻用最簡單比喻,點明了他現在的處境和應對的關鍵——謹慎判斷,謀定後動。
“那……您覺得,我們現在是該‘叼走’還是‘繞開’?”李信追問。
老人微微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緩緩道:“既然風已起,一味躲閃,未必能全身而退。若能借力打力,順勢而為,或許能將狂風化為送你上青雲的東風。隻是這‘借力’‘順勢’的法子,卻需好好思量。找對人,很重要。”
就在這時,丁凱端著兩杯茶出來了:“爺爺,信哥,茶來了。你們聊什麼呢?”
老人接過茶杯,笑嗬嗬道:“隨便聊聊,你這同學,很有意思。”他看向李信,眼神意味深長,“晚上若是無事,留下吃個便飯吧。有些舊書,或許你們年輕人會感興趣。”
李信心中一動,立刻明白了老人的邀請和暗示,恭敬道:“謝謝丁爺爺,那我們就打擾了。”
他感覺到,這次來丁家,或許真的來對了。這位看似普通的老人,絕對是一位隱於市井的智者,甚至可能……更多。而腳下的烏央,似乎也對李信少了幾分審視,多了幾分認可,用腦袋輕輕蹭了蹭他的褲腳。
忽然,烏央無視在座的幾個人,閃電般的衝出院門。
這條狗衝的太突然了,讓唯一對它不熟的李信,嚇了一跳,手一抖,杯裡滿滿的茶水,還是隻濺出一點點。
丁爺爺的眼光在李信的手上停了一下,隨後,讓人毫無察覺的點了點頭。像是讚許,又像是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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