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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單一出,立刻引起了波瀾。
五軍都督府那位掛名的老都督原成國公一係,但未涉大案,僅被削權)顫巍巍出列,聲音帶著不滿:“陛下!王尚書此議,恐有偏頗!
京營乃天子親軍,曆來由勳貴或久在京師之宿將統領,方知京畿防務關竅。秦帥忠勇無雙,然其部屬多係西南土兵,言語不通,習俗迥異,驟然統領數萬京營,恐難服眾,更恐滋生隔閡!
臣以為,中軍官、五軍營主將等要職,當由熟悉京營舊製、通曉京師防務之勳……呃,宿將擔任為妥!”他差點說漏嘴“勳貴”,連忙改口“宿將”。
另一位兵部侍郎與某些清流關係密切)也出言附和:“老都督所言,不無道理。京營人事,關乎京師安危,牽一發而動全身。
秦帥所部精兵,自當作為中流砥柱,然若儘數委以重任,恐令京營舊部心寒,反生怨懟。不若多留用些熟悉營務的舊員,以安軍心。”他看似公允,實則代表了朝中部分不願看到“西南係”過度坐大、希望保留一些舊有製衡力量的文官聲音。
李標眉頭微皺,他作為首輔,更關心穩定和平衡,也擔心秦良玉係一家獨大,將來尾大不掉。他謹慎開口:“陛下,王尚書所薦之人,皆忠勇乾練。
然京營人事,確需兼顧各方。秦帥總攬戎政,自是上選。然中軍官、五軍營主將等職,關乎日常統禦、兵將相得,若全用西南將領,與新募京營士卒恐需時日磨合。
不若……中軍官一職,由王尚書親自兼任,或由陛下簡拔一位深孚眾望、熟悉京營之宿將?五軍營主將,亦可考慮留用如周遇吉將軍等舊部良才。”
秦良玉麵無表情,靜立一旁,仿佛討論與她無關。但陸錚敏銳地注意到,她按在腰間佩刀上的手指,微微收緊了一下。
這份名單是王洽與她反複商討的結果,是確保新京營能真正脫胎換骨、聽命行事的核心保障。若被大幅修改,整訓成果可能大打折扣。
崇禎冷眼旁觀著這場爭論。他深知其中利害。他需要一支如臂使指、絕對忠誠的新軍,這是他皇權的根基。秦良玉和白杆兵,目前是他最信任的刀。
但李標等人的顧慮也非全無道理,過度的“西南化”可能引發新的內部矛盾,且秦良玉終究是客軍,未來如何安置也是問題。
這時,一直沉默的陸錚開口了,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洞穿人心的寒意:
“陛下,臣以為,討論人事之前,當先明一事:新京營,究竟是誰的京營?”
他目光掃過那位老都督和兵部侍郎,語氣平淡卻字字如刀:
“是勳貴故舊的京營?是盤踞京師關係網的京營?還是陛下的京營?”
“舊製?舊員?熟悉防務?”陸錚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譏誚,“若舊製管用,舊員得力,何至於京營糜爛至此?何至於需要陛下耗費內帑、千裡調兵、流血整肅?
周遇吉將軍被貶時,諸位口中‘熟悉防務’的舊員何在?勳貴貪墨軍餉、倒賣軍械時,諸位推崇的‘舊製’又在何處?!”
他轉向崇禎,單膝跪地,聲音鏗鏘:“陛下!京營之病,根在人事!舊有將校,盤根錯節,積弊已深!非雷霆手段,不足以斷其根!
非陛下親信之忠勇,不足以鑄新魂!秦帥及其麾下,浴血勤王,整肅軍紀,功勳卓著,更無私心!以其為主乾,摻以周遇吉等忠貞舊將、孫元化等技術乾才,此乃強軍之基!
若因循守舊,顧忌所謂‘宿將’顏麵、‘舊部’情緒,則今日之血,白流!今日之銀,白費!他日京營再亂,何人可製?請陛下聖斷!”
陸錚的話,如同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那些試圖維護舊秩序的人心上,也精準地戳中了崇禎最深的恐懼和渴望!
他不要一個換湯不換藥的京營,他要一支完全屬於他、能打仗的鐵軍!
崇禎的目光瞬間變得銳利無比!他猛地一拍禦案,聲音斬釘截鐵:
“夠了!”
殿內瞬間鴉雀無聲。
“朕意已決!”崇禎站起身,目光掃過眾人,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京營提督戎政,由秦良玉暫領,加兵部右侍郎銜,賜尚方寶劍,有臨機專斷之權!”
“中軍官,秦翼明!”
“五軍營主將,馬祥麟!”
“神樞營主將,周遇吉!擢升都督僉事!”
“神機營主將,孫元化!加銜兵部郎中,專司火器!”
“其餘千戶、把總等缺,依王洽、秦良玉所擬名單,以白杆兵係軍官及立場堅定、能力出眾之舊部軍官充任!名單即刻下發,三日內到任!”
“至於爾等所言‘宿將’、‘舊員’……”崇禎的目光冷冷掃過那位老都督和兵部侍郎,“若有真才實學,忠於王事,朕自會量才錄用。然京營新立,首要在於破舊立新,整軍經武!再敢以‘舊製’‘人情’阻撓新軍者,視同勳貴餘黨!陸卿!”
“臣在!”
“由你錦衣衛,監督新官到任履職!凡有陽奉陰違、串聯抵製、或暗中掣肘者,無論官職大小,一律鎖拿,按動搖軍心、貽誤軍機論處!先斬後奏!”
“臣遵旨!”陸錚領命,目光如電,掃過那幾個臉色煞白、冷汗涔涔的反對者。
崇禎的裁決,如同定海神針,也如同懸頂利劍。秦良玉係軍官,在皇帝的強力支持下,正式成為新京營的骨架和靈魂。
一場自上而下、徹底的人事更迭,伴隨著錦衣衛的森寒目光,在京營內部迅速鋪開。新的將旗升起,新的號令頒布,新的血液注入。
京營,這個曾經被勳貴蛀空的大明軀乾上最大的膿瘡,在經曆了刮骨剜肉般的劇痛後,終於開始艱難地生長出新的、屬於大明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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