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沒有沈煉的屍體。也沒有敵人的屍體。戰場被打掃過,刻意留下了一些痕跡,卻帶走了最重要的部分——陣亡者的首級,這是一種殘忍的示威和蔑視。
“搜!一寸一寸地搜!”陸錚的聲音冷硬如鐵。
緹騎們散開,忍著悲憤,仔細勘查。很快,在一片被踩踏得淩亂的泥沙地上,有人發現了異常——幾道特彆深重的車轍印,並非通向官道,而是拐進了一條被灌木掩蓋的、通往內陸的廢棄小路。
“大人,看這裡!”一名擅長追蹤的百戶蹲在地上,指著車轍旁幾不可辨的腳印,“靴底紋路…是官造騎兵靴!但磨損奇特,像是常年在海邊行動…”
軍靴…海邊…
陸錚腦中電光火石般一閃!天津衛除了漕運、除了衛所兵,還有一支常年駐防海口的特殊部隊——督餉道直屬的護餉營!
他們的職責是護衛漕糧海運遼東的餉船,對海邊地形極其熟悉,配備也遠超普通衛所!
所有線索瞬間貫通!
為什麼對手能精準伏擊沈煉?
為什麼動用的是“軍中手段”?
為什麼能輕易調動烽火台信號?
因為從一開始,這條北線的執行者,就隱藏在這支看似無關、實則擁有極大便利和海陸行動能力的護餉營之中!
“護餉營…”陸錚從牙縫裡擠出這三個字,殺意滔天。
就在這時,一名在前方高處了望的緹騎突然發出警示的呼哨!
“大人!西麵!有煙塵!是馬隊!人數不少!”
陸錚猛地抬頭望去。隻見西麵官道方向,塵土飛揚,一隊盔甲鮮明的騎兵正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疾馳而來,看旗號…竟是直隸巡撫標營的兵馬!
直隸巡撫…那可是封疆大吏!他怎麼會突然帶兵出現在這裡?是敵是友?
幾乎同時,東麵海平麵上,隱約出現了幾個黑點,正乘風破浪,向著鬼愁灣方向駛來!看船型,正是那種修長的“快蟹船”!
前有不明身份的巡撫標營,後有即將靠岸的敵方船隻!
陸錚和他的人,被夾在了中間!
“結陣!準備迎敵!”陸錚厲聲下令,繡春刀鏗然出鞘。數百緹騎迅速以戰馬和礁石為依托,結成防禦陣型,弩箭上弦,刀出鞘,空氣中瞬間充滿了一觸即發的殺戮氣息。
直隸巡撫標營的馬隊在不遠處停下,一員頂盔貫甲的將領策馬而出,高聲喝道:“前方何人,膽敢擅闖軍事禁地,聚眾持械?!”
陸錚打馬出陣,冷冷回應:“本官,錦衣衛指揮使陸錚!奉旨查案!爾等又是何人麾下,為何阻撓公務?”
那將領似乎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會遇到陸錚本人,但隨即語氣強硬起來:“原來是陸大人!
末將直隸巡撫中軍參將周淮安!奉撫台大人鈞旨,巡防海疆,緝拿一夥假冒官軍、劫掠餉船的海寇!
據報,海寇正向此灣逃竄!請陸大人行個方便,讓開道路,以免誤傷!”
緝拿海寇?劫掠餉船?陸錚心中冷笑,好一個顛倒黑白的借口!這分明是衝著他們來的,是要將他們和即將靠岸的“快蟹船”一鍋燴了,全部打成“海寇”滅口!
“周參將,”陸錚聲音冰寒,“本官在此亦有公務。你所說的海寇,或許與本官所查之案乃是同一夥人。不如你我合力,共擒此獠?”
周淮安眼神閃爍,顯然不願合作,隻想儘快驅趕或殲滅他們:“撫台大人嚴令,此乃直隸軍務,不勞陸大人費心!請即刻讓開!”
雙方劍拔弩張,氣氛緊張到了極點。而背後,那幾艘“快蟹船”已越來越近,甚至能看清船頭上晃動的人影!
陸錚心念急轉。一旦開戰,他們腹背受敵,必死無疑。必須賭一把!
陸錚突然放聲大笑,笑聲在空曠的海灣顯得異常刺耳:“周參將!你口口聲聲海寇,可知那船上所載何人?
乃是督餉道護餉營叛卒!爾等巡撫標營,是與不是與他們同流合汙,前來滅口的?!”
陸錚這話是用內力喝出,聲震四野,不僅是對周淮安說,更是對周圍所有可能潛伏的耳朵說,更是對那越來越近的快蟹船說!
周淮安臉色驟變,顯然沒料到陸錚竟敢直接撕破臉,點破要害!他身後標營騎兵一陣騷動。
而就在此時,異變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