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千裡之外的北京城。
首輔李標的府邸書房,燈火徹夜未熄。李標與次輔錢龍錫對坐,麵色凝重。桌上,放著幾份剛剛收到的、關於遼東軍心不穩、請求速發糧餉的緊急公文。
“元素,”李標揉著眉心,“陸錚那邊,不知能否成功…若漕運有失,遼東…遼東就真的完了。”
錢龍錫歎息:“儘人事,聽天命。我等如今能做的,便是穩住朝堂,拖住韓爌。”
他壓低聲音,“今日散朝後,韓爌又欲舉薦其親信前往薊鎮‘協理防務’,被我以需陛下聖裁為由暫時擋回了。
其黨羽近日與蜀王府駐京人員往來頻繁,恐非吉兆。”
“蜀王…”李標眼中憂色更濃,“周墨林四川遇害,必與此有關。若蜀地有變…唉,真是按下葫蘆浮起瓢。”
兩位老臣相視無言,都感到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帝國就像一間四處漏雨的破屋,他們拚命想堵住漏洞,卻發現雨越下越大,屋頂即將徹底坍塌。
月圓之夜,清江浦。
皎潔的月光灑在運河上,波光粼粼,卻照不透碼頭上的重重殺機。
子時將近,碼頭上的喧囂漸漸平息,唯有水流聲和偶爾的刁鬥聲傳來。
那幾艘目標“糧船”上,人影開始躁動。沉重的船錨被悄悄拉起,船身微微調整著方向,對準了河道最狹窄處。
一些“水手”拿出了斧鑿,另一些則準備好了火油等物。
就在為首之人即將下令動手的刹那!
“咻——啪!”
一支響箭帶著淒厲的尖嘯,劃破夜空,猛然炸開!
幾乎是同時,隱藏在貨船、民居、甚至水中的南京錦衣衛和官兵暴起發難!如猛虎下山,直撲那幾艘目標船隻!
“官府拿人!棄械跪地者生!”
怒吼聲、兵刃碰撞聲、慘叫聲瞬間打破了夜的寧靜!
漕幫悍匪猝不及防,頓時陷入混亂。有人試圖抵抗,有人想點燃火油,卻被更快趕到的錦衣衛用弩箭射倒。
碼頭上其他地方的漕幫徒眾聞訊想來救援,卻被混在力夫中的內應和突然殺出的水師官兵死死擋住。
陸錚站在一處高地上,冷靜地注視著下方的戰局。他看到一名虯髯大漢,似乎是頭目,正揮舞鋼刀,逼退兩名錦衣衛,試圖跳船逃生。
“擒賊先擒王!”陸錚冷哼一聲,抄起身邊一名緹騎的強弩,略一瞄準,扣動扳機!
弩箭疾射而出,精準地穿過人群縫隙,狠狠釘在那大漢大腿上!大漢慘叫一聲,踉蹌倒地,瞬間被湧上的錦衣衛按住。
頭目被擒,抵抗迅速瓦解。不到半個時辰,碼頭便被徹底控製,所有預謀堵塞河道的漕船都被保住,參與陰謀的漕幫頭目及骨乾數十人悉數落網。
“立刻審訊!我要口供!”陸錚下令。
錦衣衛的刑訊手段此刻毫無保留地施展出來。在死亡的威脅和痛苦的折磨下,俘虜們的心理防線迅速崩潰。
他們不僅供認了受韓爌及其江南心腹指使,密謀堵塞運河的罪行,更吐露出一個驚人的消息:漕幫總舵主已秘密前往四川,與蜀王府商議“大事”!
而韓爌在朝中,正策劃利用即將到來的遼東或中原的又一次慘敗,逼迫皇帝下“罪己詔”,並試圖聯合部分宗室和官員,行“廢立”之事!
口供畫押,墨跡未乾。陸錚看著那一張張供狀,知道這就是扳倒韓爌、甚至牽扯蜀王的鐵證!
“立刻以六百裡加急,將口供和證物送往京城!呈交內閣李首輔!”陸錚下令,同時自己亦準備即刻返京。
然而,就在陸錚於淮安取得決定性勝利的同時,帝國的其他戰場,卻傳來了雪崩般的噩耗。
遼東,由於糧餉不繼、主帥新喪,軍心徹底瓦解。皇太極看準時機,發動總攻。山海關外最後一道屏障鬆山被圍數月後,終因內無糧草、外無援兵,守將祖大壽力竭降清!鬆錦防線徹底崩潰!關寧鐵騎損失殆儘!
消息傳回北京,舉國震驚!崇禎皇帝聞訊,當場口吐鮮血,昏厥良久!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河南方麵,張獻忠在襄陽處死襄王後,聲勢滔天,竟揮師北上,與遲遲未能剿滅的李自成殘部合流,連破汝州、鄭縣,兵鋒直指洛陽!一旦洛陽有失,中原腹地將門戶洞開!
而更讓朝廷窒息的是,一直蟄伏的蜀王,終於露出了獠牙!四川巡撫急報:蜀王以“靖難”、“清君側”為名,悍然起兵!
指控朝中奸臣暗指陸錚、李標等)蒙蔽聖聽,禍亂天下,並勾結張獻忠部實則相互利用),已攻占重慶,威脅成都!
內憂外患,在這一刻全麵爆發,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點!大明帝國,仿佛一艘千瘡百孔的巨輪,同時迎來了來自四麵八方的驚濤駭浪,眼看就要徹底傾覆!
陸錚帶著淮安大勝的證據和俘虜,星夜兼程趕回北京。
然而,他踏入京城時,感受到的不是勝利的喜悅,而是末日降臨般的恐慌和死寂。
通政司的塘報堆積如山,全是敗績和噩耗。
皇帝一病不起,朝政近乎癱瘓。
首輔李標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見到陸錚,第一句話便是:“陸大人…回來就好…隻是…這局麵,該如何收拾?”
陸錚將淮安的成功和證物呈上,但這遲來的勝利,在帝國整體的崩塌麵前,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韓爌在其府邸被錦衣衛緹騎包圍,他知道大勢已去,於家中服毒自儘,死前留下“朝綱崩壞,奸佞當道,老夫無愧於心”的遺書,將汙水潑向了陸錚和李標。
然而,此刻無人再關心一個死去的閣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烽火連天的遼東、中原和四川。
陸錚站在錦衣衛的望樓上,望著陰霾籠罩的北京城。他知道,自己所有的努力,或許隻是延緩了最終結局的到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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