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遇吉在豫南的“攪動”策略取得了顯著成效。
如同投入渾水的明礬,他精準的打擊和分化手段,使得張獻忠、羅汝才、賀一龍等部流寇無法有效串聯,更難以對潼關方向的李自成形成有力支援。
幾座關鍵縣城的光複,如同楔子般釘入了流寇控製區,建立了初步的官軍前進基地,甚至開始有小股零散武裝和地方鄉紳主動前來聯絡,尋求庇護。
然而,成功的背後也帶來了新的危機。周遇吉的活躍,終於引起了流寇核心集團的警覺和憤怒。
尤其是遭受了損失的“革裡眼”賀一龍,與一度搖擺的“曹操”羅汝才,在巨大的外部壓力下,暫時放下了往日嫌隙,聯合起來。
並裹挾了更多饑民,號稱十萬大軍,意圖將周遇吉這支深入腹地的官軍徹底吃掉。
情報很快送到周遇吉案頭。他站在剛剛修複的汝寧府城牆上,望著遠方塵土揚起的天空,神色凝重。
他知道,真正的考驗來了。之前是遊擊、是襲擾、是分化,現在,他可能要麵對一場硬碰硬的防禦戰,甚至是被優勢兵力的合圍。
“傳令下去,加固城防,儲備滾木擂石,將轟天雷和‘一窩蜂’集中配置於各城門要隘。派出斥候,嚴密監視賀、羅二賊動向。
同時,向督主和史可法部求援,請求牽製敵軍側後!”周遇吉冷靜地下達著一連串命令。他必須守住汝寧,否則前期戰果將付諸東流,中原局勢可能迅速惡化。
潼關方向,戰事進入了最殘酷的消耗階段。李自成似乎也得知了中原的變故,意識到必須儘快拿下潼關,否則將陷入兩麵受敵的困境。
他驅使著仿佛無窮無儘的流民,日夜不停地衝擊關牆。關下屍骸堆積如山,以至於後來者可以踩著屍體攀爬。
曹文詔和孫傳庭麵臨著巨大的壓力。忠武軍帶來的火器彈藥在持續高強度的戰鬥中消耗極快,兵員傷亡也在不斷增加。
關內糧食開始出現短缺,傷兵缺醫少藥,每天都有士卒因傷勢惡化或疾病而死去。
但這兩支軍隊的堅韌也超出了李自成的預料。秦兵殘部憑借著對地形的熟悉和保家衛土的信念,寸土不讓。
忠武軍則依靠嚴格的紀律、優良的裝備和輪換休整製度,始終維持著核心防線的戰鬥力。
雙方在潼關這座巨大的血磨盤上,進行著意誌與生命的終極較量。
曹文詔身先士卒,多次親自率隊反擊,將攀上城頭的流寇砍殺下去,自己亦多次負傷。
孫傳庭則如同磐石,穩定著軍心,協調著防禦,他的頭發已近乎全白。
潼關,就像一個即將被洪水衝垮的堤壩,看似搖搖欲墜,卻憑借著最後一股韌勁,死死地支撐著。
……
然而林汝元在江南的“深耕”計劃,也遇到了預料之中的阻力。當他試圖將新政向江西、浙江腹地推廣時,遭遇了比蘇鬆地區更頑固的抵抗。
江西的士紳宗族勢力盤根錯節,他們表麵上對欽差恭順有加,背地裡卻利用宗族影響力,阻撓清丈田畝,威脅敢於配合官府的小民。
浙江一些府縣的官員,則陽奉陰違,對新政條文百般解讀,拖延執行,甚至暗中鼓勵商人罷市,製造“民怨沸騰”的假象。
一份由數十位江西籍致仕官員聯名的“陳情書”被送到林汝元案頭,通篇充斥著“祖製不可違”、“士紳乃國本”的陳詞濫調,實則是對他擴大新政範圍的強烈抗議。
林汝元麵色陰沉。他知道,光靠強力壓製,在這些人脈深厚的地區效果有限,甚至可能激起更大的反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