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陝西巡撫傅宗龍,是一位年近六旬、頭發花白的老臣。
他並非銳意進取的改革派,也非清談誤事的空論家,而是以“沉穩務實、精於錢穀”著稱的乾練能臣。
當陸錚在潼關血戰、繼而揮師入川後,朝廷深知陝西這個爛攤子必須有人收拾,便將這千斤重擔壓在了他的肩上。
傅宗龍的車駕進入西安城時,看到的是一片斷壁殘垣。
這座千年古都先後經曆了李自成盤踞、官軍反攻以及流寇敗退時的洗劫,早已不複往日繁華。
街道冷清,商鋪緊閉,隨處可見火災留下的黑色痕跡和無人收拾的垃圾。
他沒有先去修繕還算完好的巡撫衙門,而是直接在一處臨街的、屋頂漏風的舊官廨裡設立了行轅。
召來的第一個幕僚,不是刑名師爺,而是精通農事和工部的幾位佐貳官。
“虛的暫且不論,先說三件事:人、糧、種。”傅宗龍開門見山,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的沙啞,卻異常清晰。
“各地上報的戶口黃冊已成廢紙,立刻派人,會同地方尚存的裡甲老人,實地核查各州縣現存丁口,尤其是壯勞力。要快,要實!”
他指著簡陋地圖上幾條主要河流:“渭水、涇水沿岸,被毀的渠堰、陂塘,立即組織人手修複。
工部撥下來的那點銀子不夠,就讓地方大戶捐輸,告訴他們,水渠修好了,他們的地也能受益,這是互利之事。
若有不從者……”他頓了頓,沒把威脅的話說完,但眼神裡的冷意讓幕僚們心頭一凜。
“第二,糧。”他繼續道,“陸督師在時,以雷霆手段從江南調糧,穩住了大局。但此非長久之計。
朝廷度支艱難,我們不能總指望江南輸血。清查各地官倉、義倉,凡有存糧,統一調配,優先供給春耕種子和修渠民夫的口糧。
嚴令各府縣,不得擅自挪用,違者以貪墨軍糧論處!”
“第三,種。”他看向那位管農事的官員,“關中各地,最缺何種糧種、桑苗、耕牛?
列出單子來,本撫親自向朝廷上疏,同時行文給湖廣、河南,看能否就近購買調劑。
告訴百姓,隻要肯下地,官府借給種子,頭一年,田賦全免!”
一道道務實而具體的命令從這間破舊的官廨中發出。沒有高談闊論,沒有互相推諉,隻有針對最迫切問題的解決方案。
在渭南一帶,曾經被李自成部當做戰場的大片良田,如今荒草叢生。
新任的渭南知縣,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進士,正卷著褲腿,和胥吏、鄉老一起,站在泥濘的田埂上,指揮著招募來的流民和返鄉的百姓清理水渠。
他沒有坐在衙門裡等下麵報來文書,而是親自下來查看,因為傅巡撫有令——“為官一任,若不知轄內田畝幾何,水渠幾條,便是失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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