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紫禁城。
石門寨失守的消息,如同一塊巨石投入早已不再平靜的深潭,掀起了更大的波瀾。
“陛下!太後!盧象升坐擁重兵,卻任由虜騎破關,損兵折將,其心可誅!”
“如今虜勢看似西移,正是重整防線,與虜議和,以爭取時日之良機啊!”
“盧象升剛愎自用,不堪督師重任!臣舉薦……”
朝堂之上,攻擊盧象升、鼓吹議和的聲音前所未有地高漲起來。
就連一些原本中立的大臣,在“事實”麵前,也開始動搖。深居宮中的鹹熙帝被這些言論攪得心慌意亂,隻能無助地看向珠簾之後。
周太後緊抿著嘴唇,臉色蒼白。她信任盧象升的忠誠,但石門寨的快速陷落和清軍“重心西移”的態勢,讓她也產生了疑慮。
巨大的戰爭消耗和看不到儘頭的僵持,正在一點點侵蝕著這個王朝最高統治者的耐心和信心。
“傳旨……”她終於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沙啞,“令盧象升務必穩固防線,不得再失寸土。
著兵部、戶部,選派乾員,前往通州……核查軍務,督促抗奴。”
這道旨意,雖未明言撤換盧象升,但那“核查”、“督促”的字眼,無異於一把懸在盧象升頭頂的利劍。
朝中的主和派們,看到了他們期待已久的信號。
漢中行營。
當陸錚通過特殊渠道,得知朝廷已派人前往通州“核查”盧象升的消息時,他沉默了許久。
“大廈將傾,非一木可支。”他低聲自語,語氣中帶著深深的無力感。
他遠在西南,縱然能勉強穩住川陝,卻難以乾預朝堂決策,更無法改變周太後以及朝廷對盧象升的猜忌。
“給孫應元的命令不變。另外,”他看向北方,目光凝重,“讓我們在京城的人,儘量為盧督師周旋,哪怕……隻能拖延一些時間。”
他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戰爭的勝負,從來不僅僅取決於戰場。
當後方的支柱開始動搖,前線的血肉長城,又能支撐多久?皇太極的攻心之策,正在一點點地顯露出可怕的威力。
北方的天空,陰雲密布,一場比刀光劍影更殘酷的風暴,即將降臨在那位忠於王事、卻已油儘燈枯的督師頭上。
……
薊鎮前線,清軍禦營。
皇太極穩坐中軍,如同盤踞在蛛網中央的巨蛛,敏銳地感受著每一絲震動。
細作與哨探將明朝朝堂的紛爭、通州行轅內盧象升病重的消息,以及那支正在前往通州的“核查”隊伍的情報,源源不斷地送至他的案頭。
“看來,朕送出的這份‘大禮’,明朝很受用。”皇太極嘴角泛起一絲冷峭的笑意。
石門寨這顆棋子,他落得恰到好處,不僅撕開了防線,更攪動了明朝本就渾濁的朝局。
他看向範文程,“範先生,依你看,盧象升還能撐多久?”
範文程躬身道:“皇上聖明。盧象升內外交困,憂憤成疾,已是強弩之末。
朝廷此番舉動,無異於自斷臂膀。臣以為,破局之機,就在眼前。”
皇太極微微頷首,目光再次投向地圖上的通州。“傳令多爾袞,石門寨一線,保持壓迫,但不必再強行攻城。
朕要的,是讓明朝皇帝和那些大臣們,時刻感受到刀鋒就在頸側。”他頓了頓,語氣轉為森然,“再令阿濟格、多鐸,西線可以再‘鬆’一些。
甚至可以讓出幾個無關緊要的廢棄堡寨給馬科。要讓明朝上下都覺得,西線‘大有可為’,而盧象升在通州……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