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見清那混合了億萬人低語的、充滿警惕與困惑的意識回響,如同冰冷的警鐘,長久地震蕩在“初生鎮”每一個覺醒者的心頭。蒼穹之上的信標不再隻是一個抽象的信號源,它變成了一個懸而未決的、可能帶來毀滅的終極疑問。
指揮所內,氣氛凝重得仿佛能擰出水來。田中浩二和他的團隊放棄了與信標建立連接的嘗試,轉而全力分析林見清規則場產生能量波動時的龐大數據。屏幕上滾動的代碼和能量圖譜如同天書,但所有人都目不轉睛,試圖從中找到一絲線索。
“波動峰值與信標脈衝存在0.7秒的固定延遲,”田中聲音沙啞,眼中布滿血絲,但精神卻異常亢奮,“這不是響應,更像是……被動的共振?信標的某種我們尚未解析的特性,似乎能微弱地擾動林見清女士的規則場!”
伊芙琳臉色發白:“這意味著,那個東西……能影響我們世界的基礎?”
“影響極其微弱,但確實存在。”田中指著一段複雜的頻率分析圖,“看這裡,規則場波動的諧波分量,出現了一種非自然的、與信標脈衝同源的‘雜質’。就像……乾淨的湖水裡滴入了一滴墨,雖然瞬間被稀釋,但痕跡仍在。”
周嶼沉默地聽著,目光落在窗外那片看似平靜的海麵上。被動共振?規則雜質?這比直接的攻擊更加令人不安。這意味著對方的技術或者存在形式,可能觸及了他們尚未理解的層麵。
“能找到這‘雜質’的源頭嗎?或者,林見清……‘世界’本身,有沒有給出更明確的指向?”周嶼問。
田中搖了搖頭,剛想說話,指揮所的門被輕輕推開。小艾米麗怯生生地站在門口,小手緊緊攥著衣角,臉色有些蒼白。
“艾米麗?怎麼了?”伊芙琳連忙走過去,蹲下身柔聲問道。
艾米麗抬起頭,那雙清澈的大眼睛裡帶著一絲迷茫和恐懼,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又指了指腳下的大地,小聲說:“地底下……星星姐姐……在哭……很輕……很害怕……”
地底下?星星姐姐她對林見清的稱呼)在哭?
眾人麵麵相覷。艾米麗的“生命共情”天賦,難道能感知到化為規則本身的林見清的情緒?
周嶼心中一動,走到艾米麗麵前,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和:“艾米麗,你能感覺到……‘星星姐姐’的‘哭聲’,是從哪個方向來的嗎?是那邊的大海,還是我們腳下的土地?”
艾米麗閉上眼睛,小小的眉頭緊緊皺起,似乎在努力分辨著那種極其微弱、超越常規感官的“情緒信號”。片刻後,她睜開眼,堅定地指向大海的方向,更具體地說,是指向了遠離海岸線的深海。
“那邊……水裡……很深很深的地方……有東西讓星星姐姐……不舒服……”
深海!
周嶼的腦海中瞬間劃過一道閃電!馬裡亞納海溝!“奇點”!那個曾經連接“搖籃”與“外部”、伊安沉睡、林見清重塑規則的地方!
難道信標的影響,是通過那個尚未完全關閉的“接口”傳導進來的?
“準備潛水器!”周嶼立刻下令,聲音斬釘截鐵,“目標,馬裡亞納海溝,‘奇點’區域!”
“可是……我們的潛水器根本無法承受那種深度!”伊芙琳驚呼。他們現有的技術,是建立在“回響”世界新規則和對舊時代遺產粗糙利用的基礎上,遠未達到能探索萬米深淵的水平。
“不需要抵達‘奇點’。”周嶼快速說道,“我們隻需要抵達足夠深的、能更清晰地監測規則擾動和能量異常的區域。艾米麗的感知給了我們方向,我們必須去確認,‘雜質’的源頭是否真的與那個‘接口’有關。”
這無疑是一次冒險。深海的危險未知,信標的影響莫測,林見清的不安更是懸在頭頂的利劍。
但沒有人反對。被動等待的代價可能更大。
經過緊張的籌備,一艘由田中團隊緊急改造、加固了外殼並加載了最新研製的規則波動傳感器的小型深潛器——“探路者號”,準備就緒。周嶼親自帶隊,同行的還有田中浩二負責設備監控與數據分析)和另外兩名具有“環境感知”與“能量流動直覺”天賦的覺醒者。
“探路者號”緩緩沉入碧藍的海水,陽光在頭頂迅速收斂,被無儘的深藍取代。壓力開始增大,艙體外殼發出細微的呻吟。田中緊張地盯著各個傳感器的讀數,另外兩名覺醒者則閉目凝神,嘗試用自身天賦感知周圍環境能量的細微變化。
周嶼操控著潛航器,不斷下潛。越是深入,他越是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種……“粘滯感”。並非海水的阻力,而是空間本身似乎變得更加“稠密”,規則的運行在這裡似乎與淺海區域有著微妙的差異。這就是林見清規則場在深海區域的自然表現,還是……受到了乾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