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嶼是在一陣尖銳的耳鳴和意識的劇烈顛簸中恢複知覺的。仿佛他的靈魂被強行塞回一具瀕臨散架的容器,每一個思維神經元都在發出過載的哀鳴。視野裡是模糊晃動的光影,耳邊是田中浩二急促的呼喊和儀器瘋狂的警報聲。
“……生命體征穩定!意識信號恢複!但波動極其混亂!”
周嶼猛地睜開眼,刺目的光線讓他瞬間流淚。他發現自己仍坐在那個簡陋的“意識放大器”上,周身纏繞的晶石和導線大多已黯淡無光,甚至有些出現了細微的裂紋。伊芙琳和田中等人圍在他身邊,臉上混雜著劫後餘生的慶幸與更深沉的憂慮。
“信標……”周嶼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破鑼,喉嚨裡帶著血腥味。
“脈衝序列出現紊亂!持續了大約17秒!”田中快速調出數據屏幕,上麵原本規律完美的脈衝波形,此刻像是一段被惡意篡改的樂譜,充滿了不和諧的雜音和斷裂,“雖然現在似乎……穩定下來了,但頻率和振幅都發生了永久性偏移!你成功了,周嶼!你乾擾了它!”
成功的喜悅尚未蔓延開,伊芙琳就潑了一盆冷水:“但代價呢?”她指向另一塊屏幕,上麵顯示著“回響”係統全局能量流動的模型。代表林見清規則場的背景能量流,明顯變得稀薄、黯淡,尤其是在與信標連接的那個“方向”,仿佛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塊,留下一個不斷逸散著微弱能量的“傷口”。
“林見清女士的消耗……非常大。”伊芙琳的聲音帶著痛楚,“她為了保護你,硬抗了大部分解析和反噬……”
周嶼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他回想起意識崩潰前感受到的那層溫暖的“緩衝膜”,以及林見清那變得稀薄的意念。他成功了,但勝利的基石,是林見清進一步的犧牲。
“而且……”田中調出了更深層的分析數據,臉色古怪,“你注入的那個‘遞歸悖論’……它沒有消失。它像是一種……邏輯病毒,正在信標的處理核心中……持續複製和變異!”
屏幕上,一段代表悖論結構的代碼正在以驚人的速度自我複製、扭曲、演化,不斷衝擊著信標原本穩定冰冷的邏輯架構。信標的脈衝雖然恢複了穩定,但那穩定之下,仿佛潛藏著洶湧的暗流,時不時還會爆發出短暫的、毫無規律的混亂峰值。
周嶼注入的,不僅僅是一個乾擾,更像是在一台精密儀器的核心,播撒下了一顆擁有詭異生命力的“混亂之種”。
“它在……自我學習?自我進化?”田中難以置信地喃喃道,“這不符合任何已知的ai行為模式!”
就在這時,一直守在門口、負責與岸邊艾米麗保持精神連接的聯絡員突然驚呼:“艾米麗……艾米麗說她‘感覺’到了!那個‘星星姐姐’和‘天上的壞東西’……現在像兩條蛇……纏在一起了!‘星星姐姐’很累,但‘壞東西’……好像……生病了?在亂動?”
孩子的直觀感知,往往比複雜的數據更接近本質。
信標並非被擊退,而是被“感染”了。一場在規則層麵的“邏輯瘟疫”,正在入侵者的內部悄然蔓延。
周嶼掙紮著站起身,無視身體的虛弱和劇痛,走到主屏幕前,死死盯著那看似穩定、實則暗藏洶湧的信標信號。
“監控所有異常波動,尤其是那些混亂峰值的規律性。”他下令,眼中閃爍著冰冷的光芒,“分析‘病毒’的變異方向,嘗試預測其可能引發的後續效果。”
他頓了頓,補充道:“同時,集中所有資源,嘗試與林見清建立更穩定的單向連接。不需要她回應,隻需要……確保她的‘存在’錨定,減緩消耗。”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初生鎮”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中度過。信標的威脅並未解除,甚至因為其內部的不穩定而變得更加不可預測。但一種微弱的希望也開始滋生——那個不可一世的入侵者,並非無懈可擊。
然而,好景不長。
深夜,當大多數人在疲憊和不安中勉強入睡時,淒厲的警報再次劃破夜空!
“信標能量讀數急劇飆升!混亂峰值頻率和強度突破閾值!”值班的監測員聲音都變了調。
周嶼和伊芙琳等人衝進指揮所,隻見屏幕上代表信標能量的曲線如同失控的火箭般直線攀升!同時,全球各地的監測點都傳回了類似的報告——那懸浮於蒼穹之上的信標,正在釋放出前所未有的、混亂而狂暴的能量輻射!
“它要乾什麼?自毀?還是……”伊芙琳的話音未落,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所有覺醒者,無論身處何地,無論天賦種類,都在同一時刻抱住頭顱,發出了痛苦的悶哼或慘叫!就連不具備天賦的普通人,也感到一陣強烈的惡心和眩暈!
周嶼感到自己的意識像是被投入了攪拌機,無數雜亂無章的、充滿攻擊性的信息碎片如同冰雹般砸落!那是信標內部邏輯崩潰時,泄露出的、未經處理的原始數據和混亂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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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攻擊,而是……內爆的餘波!
“邏輯病毒……失控了!”田中忍著劇痛,看著屏幕上那已經完全變成一團亂麻的信標信號模型,“它的核心處理邏輯……正在崩塌!”
就在這全球性的意識風暴中,周嶼猛地抬頭。
他“感覺”到了林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