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漫上山坡時,後山的山楂林已經紅透了。
沉甸甸的果子掛滿枝頭,壓得細枝彎下腰,風一吹就晃出細碎的紅影,像誰把胭脂撒在了綠海裡。甄珠提著沈眠編的竹籃,正踮著腳夠最高處的果子,指尖剛碰到果皮,就聽見身後傳來低低的笑。
“夠不著就彆逞強。”沈眠的聲音帶著秋陽的暖意,她從後麵走過來,抬手就摘下那串最紅的山楂,放進甄珠的籃子裡,“你這三個月天天來澆水,怎麼還長不高些?”
甄珠轉過身,拍了拍籃子裡的果子,不滿地瞪她:“哪有人三個月就長高的?再說了,要不是我天天來,這些果子能這麼甜?”她拿起一顆山楂,用衣角擦了擦就往沈眠嘴邊送,“你嘗嘗,比去年林萱釀的酒還甜。”
沈眠咬了一小口,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開,讓她忍不住眯起眼睛:“是挺甜的。”她看著甄珠被陽光曬得發紅的鼻尖,忽然伸手替她拂去發間的一片落葉,指尖帶著山楂果的清香,“玄風爺爺說,今天族裡要祭山,讓我們摘些最紅的果子回去當供品。”
“知道了,”甄珠笑著點頭,又摘了幾顆放進籃子,“林萱姐姐還等著用這些果子釀酒呢,她說今年要多釀兩甕,等冬天就著炭火喝。”
兩人提著竹籃往山下走,落葉在腳下發出沙沙的響。三個月前種下的樹苗,如今已經長得齊腰高,玄山編的竹籬笆繞著林子圍了一圈,上麵爬滿了紫色的牽牛花,像條會開花的帶子。
“阿水呢?”甄珠忽然想起那個總愛跟在她們身後的小家夥,“今天沒看見他來搗亂。”
“被玄山叫去學認星圖了,”沈眠笑著說,“玄風爺爺說他是守珠人的料子,以後要接啟明珠的擔子,得從小教起。”她頓了頓,看向天邊的流雲,“說起來,阿水的星紋越來越清晰了,昨天我看他耳後,那圖案竟和定魂珠上的星軌重合了。”
甄珠的心微微一動。定魂珠的星軌,三百年前聖女引動的星力,還有她身上的星引佩……這些看似零散的線索,似乎正在慢慢拚湊成一個完整的圓。
祭山儀式在祠堂前的空地上舉行。
玄風長老穿著繡著星辰圖案的長袍,手裡捧著個陶盤,裡麵放著甄珠和沈眠摘的山楂果,還有玄山新釀的竹酒。族人們圍著他站成一圈,臉上都帶著肅穆的神情——這是影閣被滅後,玄殤族第一次舉行祭山儀式,意義非凡。
“蒼天在上,山神為證,”玄風長老的聲音蒼老而有力,在空地上回蕩,“玄殤一族,曆經劫難,終得安寧。今日以鮮果醇酒為祭,謝山神庇佑,願我族子孫,生生不息,薪火相傳……”
阿水站在甄珠身邊,小手裡緊緊攥著啟明珠,珠子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他仰著小臉,認真地聽著玄風長老的禱詞,耳後的星紋在陽光下若隱若現,確實像極了定魂珠上的星軌。
“姐姐,”阿水悄悄拉了拉甄珠的衣角,“玄山叔叔說,我的星紋和你的星引佩也能對上,這是不是說,我以後也能像你一樣引動星力?”
甄珠摸了摸他的頭,笑著點頭:“當然,阿水以後肯定比姐姐厲害。”
祭山儀式結束後,族人們聚在曬穀場吃宴。林萱帶著幾個姐妹,把新釀的山楂酒倒進粗瓷碗裡,酒香混著果子的甜香漫開來,引得孩子們圍著酒壇直轉。
“嘗嘗我的手藝!”林萱端著兩碗酒走過來,遞給甄珠和沈眠,“今年加了新抽的竹汁,比去年更清冽些。”
甄珠接過碗,酒液呈淡淡的琥珀色,在碗裡輕輕晃,映出她和沈眠的影子。她想起三個月前,她們在山楂林裡喝第一壇酒的樣子,那時還在為影閣的事憂心,如今卻能這樣安穩地坐在陽光下,看著族人們笑鬨,心裡忽然湧起一陣感慨。
“敬玄殤族。”沈眠舉起碗,眼裡的光像盛著星子。
“敬玄殤族。”甄珠也舉起碗,和她輕輕一碰,酒液濺出幾滴,落在手背上,帶著微醺的暖意。
酒過三巡,玄山忽然站起身,手裡拿著張圖紙,臉上帶著興奮的紅:“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我把竹甲陣改造成了觀景台,就在寨子東邊的山崖上,站在上麵能看見整個玄殤山脈的風景,晚上還能看星星!”
“真的?”林萱眼睛一亮,“那今晚我們去看星星吧!”
“我也要去!”阿水立刻舉手,嘴裡還塞著半塊山楂糕,說話含糊不清,“我要給啟明珠找天上的夥伴!”
眾人都笑了起來,曬穀場的氣氛更加熱烈。甄珠看著眼前的景象,忽然覺得,所謂的“幸福”,或許就是這樣——有酒有歌,有身邊的人,有看得見的未來。
入夜後,族人們果然結伴去了觀景台。
玄山改造的觀景台很寬敞,用浸過桐油的竹板鋪成,邊緣圍著半人高的竹欄杆,上麵還掛著幾個燈籠,昏黃的光在夜色裡晃出溫暖的圈。站在這裡往下看,整個玄殤寨的燈火像撒在地上的星子,遠處的玄殤山脈在夜色裡起伏,像條沉睡的巨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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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星星出來了!”阿水的聲音打破了寂靜,他指著天邊,小臉上滿是驚喜。
眾人抬頭望去,隻見夜幕像塊綴滿碎鑽的黑絲絨,無數顆星星亮得驚人。最亮的那幾顆連成一線,像條銀色的河,正是玄殤族傳說中的“聖女星軌”。
“三百年了,”玄風長老的聲音帶著感慨,他拄著拐杖站在欄杆邊,望著星軌,“這星軌終於又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