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粘在林劫的睫毛上，凍成了小冰晶。他靠在廢棄公交站的廣告牌後麵，哈出的白氣剛飄到眼前就散了，喉嚨乾得像被砂紙磨過——從舊修車廠跑出來到現在，他沒喝一口水，沒吃一口東西，懷裡的工具硬邦邦地硌著肋骨，舊傷疤被冷風一吹，隱隱作痛。
廣告牌上印著龍吟係統的宣傳語：“科技守護每一刻安全”，畫麵裡的市民笑著刷臉支付，孩子在智能遊樂場裡跑，陽光明媚得刺眼。林劫盯著那行字，突然覺得諷刺——這“安全”是用多少人的“異常”換來的？是用小雪的命、老吳的犧牲、秦教授的困境堆起來的？他抬起手，指尖在“安全”兩個字上劃了一下，指甲蹭掉了一點廣告漆，像在給這虛假的宣傳劃上一道裂痕。
“目標就在前麵了。”他對著空氣小聲說，目光越過馬路，落在遠處那棟灰撲撲的建築上——第七數據中心。三年沒見，這地方更破了，外牆的玻璃碎了大半，門口的“龍穹科技”招牌掉了一半，隻剩下“龍穹”兩個字，在雪地裡顯得格外荒涼。可林劫知道，這破樓裡藏著他需要的東西——不是之前被拿走的那塊硬盤，是“蓬萊計劃”的早期數據節點，是秦教授u盤裡提到的“未清理漏洞庫”，也是接近“彼岸花”數據庫的唯一跳板。
他摸出懷裡的u盤，借著廣告牌的反光看。秦教授的錄音還沒聽完，但關鍵信息他記牢了：第七數據中心的b2層，有個“遺留數據接口”，是當年建設時故意留的“後門”，連“宗師”都沒覆蓋到，通過這個接口，能直接訪問“彼岸花”的底層日誌，甚至可能找到小雪意識數據的備份路徑。
“得先混進去。”林劫縮了縮脖子，把衝鋒衣的拉鏈拉到頂。數據中心門口有兩個穿黑西裝的人，不是“清理者”——沒有機械音，也沒帶金屬箱，更像是龍穹的保安，手裡拿著測溫槍，對著偶爾路過的人晃一下，看起來很鬆散，卻把住了唯一的入口。
他沒急著靠近，而是繞到數據中心後麵的小巷。這裡堆著廢棄的服務器零件，雪地上有新鮮的腳印，不是保安的皮鞋印，是運動鞋的痕跡，還沾著點藍色的油漆——和他之前在舊修車廠看到的“清理者”鞋印不一樣，更像是……和他一樣的“邊緣人”？
“難道還有彆人盯著這裡？”林劫皺起眉頭，躲在一個舊服務器後麵，掏出從修車廠帶出來的“係統後門生成器”。這設備巴掌大，外殼是他當年用鋁合金板自己焊的，現在按下開關，屏幕上跳出一行綠色的代碼：“正在掃描附近可用接口……”
信號掃了大概三分鐘，屏幕上突然跳出一個微弱的連接點——在數據中心的通風管道裡，是個被遺忘的舊監控接口，還在運行，卻沒接入龍吟係統的主網。林劫的眼睛亮了——這是他當年在龍穹做維護時，偷偷裝的“備用接口”，本來是為了方便處理緊急故障，現在卻成了他的“入場券”。
他攥緊生成器，沿著通風管道的方向往巷子裡走。管道口在一個廢棄的衛生間裡，被一塊破木板擋住。林劫移開木板，一股黴味湧出來，他忍著惡心爬進去——管道很窄，隻能容一個人匍匐前進，裡麵結著厚厚的蛛網，粘在臉上又癢又疼。
爬了大概十分鐘，前麵傳來微弱的光。他小心翼翼地扒開管道的格柵，往下看——是數據中心的b1層，堆滿了舊服務器，灰塵厚得能蓋住鍵盤，隻有幾台還亮著指示燈，發出“嗡嗡”的低鳴。
“就是這裡了。”他深吸一口氣，找準一個沒鎖的服務器機櫃，翻身跳了下去。落地時沒站穩，膝蓋磕在機櫃上，疼得他差點叫出聲，趕緊捂住嘴——這裡雖然偏僻，但保不齊有巡邏的人。
他走到一台亮著燈的服務器前，擦了擦屏幕上的灰塵，按下開機鍵。係統啟動得很慢，花了五分鐘才跳出登錄界麵——是龍穹的舊操作係統，沒有接入現在的龍吟係統，正好適合他操作。
林劫把“係統後門生成器”插進去，屏幕上跳出熟悉的代碼流。他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比在修車廠修零件時熟練多了——這是他的老本行，是他在龍穹最引以為傲的技能，現在卻要用它來對抗曾經效力的公司。
“正在連接b2層遺留接口……”生成器的屏幕上跳出進度條。林劫盯著那行字，心跳越來越快——他想起三年前，和秦教授一起在b2層調試接口的場景，老教授拍著他的肩膀說“小林，這接口以後就是你的‘應急通道’，不到萬不得已彆用”，當時他笑著答應，沒想到“萬不得已”來得這麼快。
進度條爬到90時，遠處突然傳來腳步聲。林劫趕緊拔掉生成器，躲到服務器後麵，透過縫隙看——是個穿連帽衫的人，低著頭，手裡拿著一個和他類似的改裝設備，正往b2層的方向走。
“這個人是誰？”林劫的心裡打了個問號。連帽衫的背影很陌生，卻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走路的姿勢，握設備的手勢，像極了……他以前在龍穹的同事，小馬？那個和他一起發現“宗師”協議漏洞，卻在他被邊緣化後突然“辭職”的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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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敢出聲，看著連帽衫走進b2層的門。過了大概兩分鐘，服務器的屏幕突然閃了一下，跳出一個加密的彈窗——不是係統提示，是一串他熟悉的暗碼，是當年他和小馬約定的“緊急聯絡碼”！
林劫的心臟差點撞碎肋骨。他趕緊在鍵盤上敲出回複，彈窗裡的暗碼變成了一行字：“秦教授讓我來的，‘清理者’在上麵，快進b2層，我給你留了門。”
是小馬！真的是他！林劫的眼睛瞬間紅了——他以為當年的同事都怕被他連累，都躲著他，沒想到小馬還在，還在幫秦教授，幫他！
他沒猶豫，抓起生成器就往b2層跑。門果然沒鎖，虛掩著，裡麵傳來小馬的聲音：“彆開燈，用應急照明。”
林劫摸黑走進去，看到小馬坐在一台服務器前，連帽衫的帽子摘了，露出熟悉的臉，隻是比三年前瘦了，眼底有淡淡的青黑。“你怎麼會在這裡？”林劫的聲音有點發顫。
“秦教授辭職前找到我，說‘蓬萊’遲早會出事，讓我留著這裡的接口，等一個叫林劫的人來。”小馬的手指在鍵盤上敲著，屏幕上跳出b2層的結構圖，“他還說，你手裡有能對付‘宗師’的東西。”
林劫摸出秦教授的u盤和自己的加密硬盤，放在桌上：“u盤裡是‘蓬萊’的核心資料，硬盤裡是我當年藏的黑客工具，還有‘宗師’的早期漏洞。”
小馬拿起u盤，插進去看了一眼，臉色瞬間變了：“‘彼岸花’的底層日誌在這裡！還有小雪的意識數據路徑——在07號服務器，沒被刪除！”
“真的？”林劫的聲音瞬間拔高，又趕緊壓低，“那我們能把它導出來嗎？能救小雪嗎？”
“很難。”小馬的語氣沉了下來，“‘宗師’的監控已經覆蓋了‘彼岸花’的大部分節點，隻有這裡的遺留接口能訪問，但導數據需要時間，而且……”他指了指屏幕上的紅點，“‘清理者’已經在一樓了，他們好像知道有人進來了。”
林劫的後背瞬間涼了半截。他抓起生成器，點開“異常數據注入程序”：“我有個辦法，用這個程序攻擊‘宗師’的意識模型，讓它暫時混亂，我們趁機導數據。”
“這程序……”小馬看著屏幕上的代碼，眼睛亮了，“是你當年寫的‘漏洞測試程序’！我記得這個，能讓係統暫時過載！”
“對。”林劫的手指在鍵盤上敲得飛快，“你幫我盯著‘清理者’的動向，我來操作程序，隻要程序運行起來，我們就有十分鐘時間導數據。”
小馬點了點頭，抓起另一台設備：“我這有信號乾擾器，能拖他們一會兒。”
程序開始運行的瞬間，服務器發出“嗡”的一聲，屏幕上的代碼流像瀑布一樣往下滾。林劫盯著進度條，心裡默念：“小雪，再等等，哥馬上就能救你了。”
就在這時，b2層的門突然被撞開，刺眼的手電光掃進來，“清理者”的機械音響起：“找到你們了！”
小馬趕緊按下信號乾擾器，電流聲刺耳地響起，“清理者”的手電光晃了晃，卻沒熄滅。“他們的設備升級了！乾擾器沒用了！”小馬喊道。
林劫沒回頭，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著：“再給我兩分鐘！數據就能導完了！”
“沒時間了！”小馬突然撲過來，把林劫往通風管道的方向推，“你帶著數據走！我來拖住他們！”
“不行！我不能再連累你了！”林劫想拉小馬，卻被他推開。
“這不是連累！”小馬的眼睛通紅，“當年我沒敢和你一起揭發‘宗師’，一直很後悔！現在能幫你，能幫小雪，我不後悔！”他抓起一根舊網線，纏在手上，“快走吧！記住，一定要把數據導出去，一定要曝光‘蓬萊’！”
林劫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他沒再猶豫，抓起導好數據的硬盤，爬進通風管道。身後傳來小馬的喊聲，還有“清理者”的電擊槍聲，他不敢回頭，隻能拚命往前爬，手裡緊緊攥著硬盤——裡麵不僅有小雪的意識數據，還有小馬的希望，秦教授的心願，所有被“蓬萊”傷害的人的期待。
爬出水管道時，雪又開始下了。林劫回頭看了一眼第七數據中心，裡麵的燈光忽明忽暗，他知道小馬可能……但他沒敢多想，隻能往前跑，懷裡的硬盤硌著肋骨，像小馬的體溫，像小雪的心跳，支撐著他在雪地裡繼續跑，朝著曝光“蓬萊”、救回小雪的方向，拚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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