鏽帶的風裹著鐵屑和機油味,刮在林劫臉上像鈍刀子割肉。他揣著剛導完數據的硬盤,縮著脖子往黑市的方向走,每一步都踩在融雪和碎石混合的爛泥裡,靴底沾著的泥塊越來越沉,像墜著小馬沒說出口的後半句話——“彆讓我們的等白費”。
從第七數據中心逃出來已經快半天了,他沒敢停。通風管裡蹭的灰還在頭發裡結著塊,膝蓋磕破的地方滲出血,混著雪水凍成硬痂,一彎腿就扯得生疼。可他不敢慢,“清理者”的無人機說不定還在頭頂盤旋,小馬用命給他爭取的時間,容不得他浪費。
“鏽帶黑市”——這名字是老吳之前提過的,在廢棄的重型機械廠舊址裡。說是“黑市”,其實就是一群被龍吟係統標記為“異常”的人湊起來的聚集地:有像他一樣被“蓬萊”盯上的,有沒了公民身份的流浪者,還有賣改裝設備、倒騰情報的邊緣人。這裡沒監控,沒係統,連錢都用最原始的現金,是瀛海市裡少有的“法外之地”,也是他現在唯一能找情報的地方。
走到機械廠門口,林劫停住腳。大門早被焊死了,隻在側麵留了個僅供一人通過的鐵柵欄,守柵欄的是個缺了半隻耳朵的壯漢,手裡攥著根鋼管,眼神像掃垃圾似的掃過林劫:“來乾嘛的?”
“找老鬼。”林劫壓低聲音,這是老吳生前跟他提過的名字——據說老鬼是黑市的“活地圖”,隻要給夠錢,連“蓬萊”的內部消息都能挖出來,以前也是龍穹的人,後來因為反抗“蓬萊”被卸了根手指,才躲到鏽帶。
壯漢的眼神變了變,側身讓開:“進去直走,第三個棚子,彆亂看,彆亂問。”
林劫點點頭,鑽過柵欄。裡麵比他想的更亂:廢棄的機床堆得像小山,生鏽的齒輪和鋼管散在地上,幾個穿破洞工裝的人蹲在角落,手裡擺弄著改裝手機,眼神警惕地盯著他;還有個女人在賣熱湯,鋁鍋放在臨時搭的煤爐上,冒著的熱氣很快被冷風卷散,湯裡飄著幾片菜葉,看起來像刷鍋水,卻有人捧著碗喝得狼吞虎咽。
這就是鏽帶的“正常生活”——被係統踢出去的人,隻能在廢鐵堆裡撿條活路。林劫看著他們,突然想起老吳,想起撿垃圾的老人,想起小馬,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著,悶得發慌。
走到第三個棚子前,他停住腳。棚子是用帆布搭的,漏著風,裡麵亮著一盞昏黃的燈泡,一個穿舊龍穹工裝的老人正坐在小板凳上,手裡拿著個拆到一半的舊硬盤,缺了根食指的右手捏著螺絲刀,動作卻很穩。
“老鬼?”林劫試探著開口。
老人沒抬頭,繼續擰螺絲:“找我乾嘛?買設備還是要情報?”
“要情報。”林劫走進棚子,帆布門簾被風吹得“嘩啦”響,“關於‘蓬萊’,關於‘彼岸花’數據庫,還有……秦教授的下落。”
老鬼的手頓了一下,終於抬頭看他。老人的眼睛很亮,像淬了火的釘子,掃過林劫懷裡鼓起來的地方:“你懷裡揣的是‘彼岸花’的數據?”
林劫心裡一緊,下意識地捂住胸口:“你怎麼知道?”
“我以前在龍穹管過‘彼岸花’的底層維護。”老鬼放下螺絲刀,從懷裡摸出個皺巴巴的煙盒,抽出根沒過濾嘴的煙點燃,“三年前,就因為發現他們用活人意識做模型,被卸了根手指,趕出來了。”他晃了晃缺指的右手,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彆人的事,眼裡卻藏著沒滅的火。
林劫的後背瞬間涼了半截。原來老鬼也是“蓬萊”的受害者,難怪老吳會推薦他——他們都是被同一個係統傷害的人。
“說吧,要什麼情報。”老鬼吸了口煙,煙霧在棚子裡散開,“先說好,‘蓬萊’的情報貴,現金,不賒賬。”
“我要‘彼岸花’最近的更新時間,還有王浩的行程。”林劫從懷裡摸出僅剩的一遝現金——是他以前開修車廠攢的,沒存進公民賬戶,現在倒成了救命錢,“還有秦教授,他被‘清理者’抓了,我想知道他被關在哪。”
老鬼接過現金,數都沒數,塞進懷裡:“‘彼岸花’每周三淩晨更新,更新時防火牆會降到最低,是潛入的最好機會——不過這周可能提前,我昨天聽說‘宗師’要審核新的意識模型,估計會趕在周二晚上更。”
林劫的心臟猛地一跳——周二晚上,就是明天!他趕緊記下來,指尖因為激動有點發顫。
“王浩的行程變了。”老鬼又吸了口煙,“本來他每周三去稷下數據中心,現在改成周一上午,還帶了個新的保鏢,是‘清理者’那邊的人,叫‘鐵手’,據說能單手捏碎硬盤。”
“鐵手?”林劫皺起眉頭,這名字他沒聽過,看來“清理者”又加派了人手,想護住王浩這個“關鍵棋子”。
“至於秦教授……”老鬼的語氣沉了下來,“沒被關起來,是被‘蓬萊’脅迫著做‘宗師’的優化——就在稷下數據中心的b4層,那層是‘蓬萊’的核心實驗室,外人進不去,連‘清理者’都隻有兩個人能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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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劫的拳頭瞬間握緊,指甲嵌進掌心的舊傷口裡。秦教授沒被殺死,卻被當成了“工具”,被迫幫“蓬萊”優化那個害死小雪的ai!他想起秦教授當年說的“我們這種人蹚不起”,現在老教授不僅蹚了,還被拖進了最深的泥裡。
“有辦法進b4層嗎?”林劫的聲音發顫,他不僅要救小雪的意識數據,還要救秦教授。
老鬼搖了搖頭:“難。b4層需要三重權限:王浩的物理密鑰、‘宗師’的數字授權,還有一個‘活體指紋’——是當年參與‘蓬萊’啟動的人,現在活著的沒幾個,秦教授是其中一個。”
林劫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三重權限,缺一個都進不去,而他現在一個都沒有——王浩的密鑰在對方手裡,“宗師”的授權更是難如登天,秦教授的指紋……除非能聯係上老教授本人。
“不過,我有個東西能幫你。”老鬼突然站起來,走到棚子最裡麵,掀開一塊破帆布,露出一個藏在裡麵的舊設備——是個改裝過的信號接收器,外殼上還印著龍穹的ogo,“這是我當年從實驗室帶出來的,能接收‘蓬萊’內部的低頻通訊,包括稷下數據中心的巡邏頻率,還有‘清理者’的調度指令。”
林劫接過設備,冰涼的金屬觸感讓他心裡一暖。這不是普通的接收器,是老鬼的心血,是他對抗“蓬萊”的武器,現在卻交給了他。
“為什麼幫我?”林劫忍不住問。
老鬼笑了笑,笑得有點苦:“不是幫你,是幫我自己,幫所有被‘蓬萊’害過的人。”他指了指棚子外的那些人,“你看他們,哪個不是被係統標記成‘異常’,被趕出正常生活?我們不是壞人,隻是不想被當成‘樣本’,不想被隨便清理掉。”
林劫的眼睛有點紅。他想起小雪,想起小馬,想起老吳,想起所有被“蓬萊”傷害的人,他們隻是想好好活著,卻連這個權利都被奪走了。
就在這時,棚子外突然傳來一陣混亂的喊聲,還有鋼管碰撞的聲音。老鬼的臉色瞬間變了:“不好,‘清理者’來了!他們肯定是跟著你過來的!”
林劫趕緊抓起接收器和硬盤,塞進懷裡:“我該怎麼辦?”
“從後麵的暗道走!”老鬼指著棚子角落的一個地洞,“能通到外麵的鐵路,彆回頭,彆停!”他又塞給林劫一把折疊刀,“防身用,遇到‘清理者’,彆硬拚。”
林劫點點頭,沒來得及說謝謝,就鑽進地洞。地洞裡又黑又窄,滿是泥土的味道,他隻能匍匐前進,身後傳來“清理者”的踹門聲,還有老鬼的吼聲:“你們這群狗!想抓我?沒門!”
爬了大概十分鐘,終於看到前麵的光。林劫爬出去,發現自己在鐵路旁邊,遠處傳來火車的鳴笛聲。他回頭看了一眼,地洞的方向已經被“清理者”圍住,老鬼的吼聲越來越遠,最後沒了聲音。
“對不起……”林劫對著地洞的方向小聲說,眼淚混著汗水掉下來。他又連累了一個人,又欠了一筆命債。
他攥緊手裡的接收器,摸了摸懷裡的硬盤——裡麵有小雪的意識數據,有老鬼給的情報,還有小馬和老吳的希望。他不能倒下,不能放棄,明天晚上就是“彼岸花”更新的時間,他要潛入稷下數據中心,拿到王浩的密鑰,找到秦教授,救回小雪,還要給所有被“蓬萊”傷害的人,一個交代。
火車的鳴笛聲越來越近,林劫趕緊躲到鐵路旁的草叢裡。火車駛過,車燈掃過他的臉,照亮他眼底的堅定。鏽帶的風還在刮,卻吹不散他心裡的火——這把火,是小馬點燃的,是老鬼添的柴,是小雪和秦教授給的溫度,他要帶著這把火,燒進稷下數據中心,燒穿“蓬萊”的黑牆,燒出一個能讓所有人好好活著的真相。
等火車過去,他站起來,拍掉身上的泥土,朝著稷下數據中心的方向走去。手裡的接收器亮著微弱的燈,像鏽帶裡的一顆星星,指引著他在黑暗裡繼續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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