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框在狂風中發出細碎的震顫聲,像是某種齧齒動物在啃咬結冰的木料。我數著玻璃上凝結的霜花裂紋,第三道分叉處正好指向路燈投在雪地上的光斑——那團模糊的橙黃此刻被紛揚的雪片撕成碎片,如同被暴風雪肢解的夕陽殘骸。小蝶的呼吸聲在背後起伏,帶著剛驚醒之人特有的短促與潮濕,她毛衣袖口摩擦羽絨被的窸窣聲突然讓我想起童年時在穀倉裡聽見的麻雀撲翅。
當第一個黑影從白樺林邊緣浮現時,我誤以為是被積雪壓彎的枝椏。直到那團模糊的輪廓違背重力原則地橫向移動,鞋底才傳來條件反射的刺痛——仿佛有冰錐正沿著腳掌紋路生長。風突然轉向,裹著雪粒拍打窗戶的節奏與黑影踉蹌的步伐形成詭異的同步,這讓我無端記起父親臨終時心電監護儀上那些不斷坍縮的綠色尖峰。
是雪狐嗎?小蝶的聲音帶著睡意未消的綿軟,但指尖已經掐進我肘關節的凹陷處。她總說北方的雪夜會讓所有生物顯形,就像把墨水潑灑在宣紙上。此刻我們呼出的白霧在玻璃上暈開,那些黑影隨之扭曲變形,竟像是從我們肺葉裡直接爬出的陰影具象化。第二道黑影出現時,雪幕突然變得稀疏,月光在它肩頸處勾勒出類似軍用雨衣的反光,這個細節讓我的喉結不受控地上下滾動,咽下的空氣帶著冰櫃底層特有的金屬腥氣。
小蝶掙脫我阻攔的手臂時,窗外的老榆樹恰好被風吹斷枯枝。那截黢黑的斷枝墜入雪地的過程像被放慢的膠片,我看著她從床頭櫃抓起的石榴籽在空中劃出暗紅色軌跡——去年秋天我們親手曬製的,她說這種籽粒飽滿的品種能當彈弓子彈。黑影的嚎叫聲不像人類能發出的音調,更像是風雪擠過狹窄山穀時被迫變形的嗚咽。第一聲響起時,整片雪地突然泛起藍瑩瑩的微光,仿佛有看不見的手掀開了地殼之下的磷火層。
當第三枚石榴籽擊中某個黑影的麵部時,我清楚看見雪地上迸濺的汁液呈現出詭異的膠狀形態。那些暗紅斑點沒有立即被新雪覆蓋,反而像活物般蠕動著聚攏,這讓我想起實驗室裡觀察過的變形蟲分裂過程。小蝶突然劇烈顫抖起來,她的指甲不知何時已經刺破我的保暖內衣,此刻正隨著她牙齒打顫的頻率在我皮膚上刻出細小的半月形傷口。某種超越寒冷的戰栗順著這些微型創口湧入血管——我突然意識到那些嚎叫的聲波頻率與兩年前地鐵事故中聽到的鋼軌摩擦聲完全一致。
風雪聲在某個瞬間形成真空般的寂靜圈,黑影倒下的輪廓逐漸被積雪塑形成古怪的隆起。小蝶轉身翻找應急燈時,我看見自己映在玻璃上的臉被霜花分割成拚圖般的碎片,每塊碎片裡都晃動著不同時期的記憶:十二歲在防空洞看見的熒光蘑菇,大學解剖課上突然抽搐的蛙腿,還有搬來北方第一夜夢見過的巨型雪犁。當手電光束刺穿雪幕,那些隆起物表麵的積雪正以違背物理規律的方式簌簌滑落,露出下麵半透明的膠質表層——像被剝了皮的凍梨,又像浸泡在福爾馬林裡的胚胎標本。
是冰屍。小蝶把應急燈塞給我時,手腕內側的血管泛著青紫色,去年護林員說過...她的後半句話被突然加劇的風嘯吞沒。燈光照到的雪地突然浮現無數細密孔洞,如同被無形蛀蟲啃噬的奶酪。我的太陽穴開始隨著這些孔洞出現的頻率抽痛,視網膜上殘留的影像不斷重組成童年那隻被馬車輪碾過的野貓——它當時腹腔爆裂的姿態與此刻雪地上蜿蜒的暗紅色痕跡驚人地相似。
當最靠近窗戶的隆起物突然爆開時,飛濺的冰碴在玻璃上敲擊出摩爾斯電碼般的節奏。小蝶往我手裡塞了把廚房剪刀,金屬握柄上還沾著昨晚剪開冷凍牛排包裝時凝結的油脂。某種介於腐草與蓄電池酸液之間的氣味從窗縫滲入,我發現自己正無意識地用剪刀尖在窗台上刻劃深淺不一的刻痕——就像父親酗酒那年在所有門框上留下的砍痕。
暴風雪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達到巔峰,屋頂的積雪層發出冰川移動般的呻吟。那些被石榴籽擊中的黑影最終融化成雪地上的黏液狀痕跡,晨光初現時看起來就像被稀釋的血漿。小蝶蜷縮在重新拉緊的窗簾後啃咬自己的指甲,我們誰都沒提起夜間看到的膠質物蠕動現象,就像二十年前全家默契地回避母親消失那晚衣櫃裡多出的貂皮大衣。風雪仍在窗外盤旋,但此刻聽起來更像是某種龐大生物緩慢的消失。
喜歡天柱說明書一個穿越者獲七件神物請大家收藏:()天柱說明書一個穿越者獲七件神物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