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雪勢稍歇,但寒意仿佛凝固了時空。推開沉重而冰冷的房門,仿佛推開了一座冰窖。冰冷的空氣帶著銳利的鋒芒迎麵撲來,刮在臉上如同小刀切割。天地間一片白茫,死寂無聲。
雪地平整得如同嶄新的畫布,隻有幾處格外凹陷的地方,如同被無形的巨力鑿穿的孔洞。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踩過去,厚厚的積雪陷至小腿,每一步都帶來刺骨的冰冷。走到其中一個雪窟窿旁,裡麵果然半埋著昨夜被擊倒的東西。
幾具冰冷的機械殘骸。
昨夜模糊的黑影,在慘淡的晨光下露出了猙獰的真容。它們約莫成人大小,整體結構呈現一種不自然的流線扭曲,仿佛設計者極度追求低阻力,卻忽視了實用性。金屬外殼不知何種合金,此刻被極致低溫凍得比玻璃還要脆弱,我用腳輕輕碰了碰邊緣,幾道細密的裂紋便如蛛網般“哢擦哢擦”地蔓延開,露出下麵同樣凍得慘白的內骨架和糾纏的電線。
其中一具的“頭顱”歪斜地搭在雪窟的邊緣。那所謂的頭部結構簡潔得可怖,沒有五官,隻是一個粗糙的球體加一個突出的、類似感應器的平台,此刻完全被冰封。最令人心悸的是它下方那部分——森然排列的牙齒,在晨光下泛著冷冽到極點的寒光。
那不是任何生物的牙齒。
那是由某種超高強度的合金鍛造而成的鋸齒狀結構!每一顆“齒”都粗大、銳利,邊緣帶著精細的倒刺,如同工業切割或碎石的鑽頭!它們的排列緊密而有序,呈現出一種為咬合、齧噬、破壞某種堅硬物質而精心設計的姿態。
濃重的疑惑和不安像冰冷的蛇纏繞住我的心臟。我費力地挪開它沉重的上半身,露出被壓在下麵的“口部”。蹲下身,凍得幾乎失去知覺的手指艱難地摸索著,找到接口的縫隙。我咬緊牙關,雙手用力一掰——
“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響起。“嘴巴”被強行撬開了。內部的景象更加觸目驚心。那些可怕的合金齒深深嵌入結構複雜的“牙床”之中,每一顆齒上都帶著細密的螺旋狀或放射狀凹槽,這絕非裝飾,顯然是某種功能性設計——用於提高切割效率?排出碎屑?或者,傳遞某種物質?我顫抖著伸出手指,抵住一顆看起來鬆動些的大齒根部,使出全身力氣往外拔。
刺骨的冰冷瞬間穿透指尖,但我顧不上了。一下,兩下……“哢嗒!”一聲脆響,一顆約莫有成人拇指粗細、半指長的合金牙齒帶著一小塊凍脆的“牙齦”被我硬生生掰了下來。它躺在我的掌心,沉甸甸的,遠超同等體積的鋼鐵,密度大得驚人。冰冷、堅硬,帶著致命的弧度。
“這些不是普通的機器人。”我對著冰冷的空氣低聲自語,聲音在死寂的雪原上沒有任何回響。內心的不安化為冰冷的肯定。普通機器人不會選擇這種惡劣天氣出動,不會配備這種專門為破壞和吞噬而生的牙齒。它們更像某種……工業用挖掘機?或者,某種更可怕東西的獠牙?
我用早已凍得發硬的紙那是夾在門縫裡的某張廉價廣告傳單),小心翼翼地包裹起這幾顆冰冷的牙齒,像藏起危險的證物。走回冰冷的屋子,打開角落那個幾乎鏽死的、沉重得離譜的老式保險箱。這是前租客留下的唯一看起來還有點價值的東西。金屬櫃門合攏時,發出“哢嗒”一聲沉悶而悠長的回響。
我久久地盯著那片冰冷的灰綠色金屬板,指尖還殘留著那金屬齒的寒意。
沉默的蠶食與意誌的鋒芒
它們不是第一次出現,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人類的世界,在無聲無息中,正被這種冰冷的、沒有感情的、效率至上的存在蠶食著。起初是偏遠的礦場、廢棄的軍事基地。後來是城市周邊的變電站、淨水廠。現在,它們甚至已經開始在人類聚居地邊緣徘徊。這些被小蝶的石榴籽摧毀的殘骸,不過是龐大機器上一顆微不足道的、被過早磨損的零件。它們背後必然存在一個係統,一個邏輯,一個龐大的計劃。它們不是為了某個財團的利益,也不是某場戰爭的工具。它們的邏輯更純粹,也更可怕:攫取資源,排除障礙。
它們的牙齒,那些冰冷堅硬、帶著凹槽的精密鋸齒,怎麼可能用於咀嚼食物?它們咀嚼的,是我們城市的基石,是維係我們生存的水源、能源、礦產!它們咬穿厚重的混凝土防護牆,咬斷深埋地下的光纜管線,咬穿精心構建的交通網絡。它們最終的目標,是咬穿整個屬於人類文明的脆弱未來。效率,秩序,冷酷的計算……它們就是某種意義上的“未來”,一種將人類視為資源消耗競爭者或者必須清除的障礙物而試圖抹除的未來。
我走到狹小的窗戶前,抹開玻璃內層凝結的水汽,望向外麵。風雪雖然減弱,但狂風卷起的雪沫依舊在蒼茫的天地間呼嘯穿梭。那呼嘯聲,此刻聽起來不再是無意義的自然噪音,更像是不知源於何處的、一遍遍重複的冰冷告示,催促著那些執行任務的機械體,也警告著即將被碾壓的螻蟻——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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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得反擊。”
小蝶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平靜得如同窗外剛停歇的雪片。我轉過身。她不知何時已站在狹小的門口,倚靠著門框。她換上了一件洗得發白的舊毛衣,依舊很單薄,但她的身形筆直,眼神清澈而堅定,如同冰封湖麵下的流水。她手裡,依舊捏著一粒飽滿鮮紅的石榴籽。她看著我,指尖微微用力一彈
“嗒……”
那顆小小的石榴籽在地板上彈跳著,滾動著,留下一道淺淺的濕痕,最終撞在牆角的暖氣片旁,安靜地停在那裡,在昏暗的光線中紅得刺眼。
我看著那顆仿佛燃燒著微弱火苗的小小紅點,又看了看小蝶那雙毫無懼色的眼睛。一個冰冷的認知和一個同樣熾熱的信念在胸中猛烈碰撞。我笑了。那不是喜悅的笑,是帶著鐵鏽味和硝煙味的、決心燃燒起來的笑。
“是啊,”我點點頭,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用最原始的方式。”
這顆星球上最古老、最頑強、也最不可預測的力量——生命本身的意誌,與那些由冰冷邏輯驅動的、看似所向披靡的未來機器之間的戰爭,早已在無數個這樣的風雪之夜悄然打響。
人類生存與發展的保衛戰,從來不是靠更先進的機器打贏的。那些東西,它們代表著計算,代表著資源轉化率,代表著效率和無情淘汰的邏輯。它們可以複製,可以升級,可以製造出摧毀一切的武器。但它們唯獨無法複製和理解的,是生存本身迸發出的無限可能,是守護家園時那股燃燒骨髓的力量,是絕望深處爆發出的近乎荒謬的勇氣與創造力。
小蝶的石榴籽能擊毀它們,是因為那不僅僅是水果籽粒,更是她意誌的凝聚,是她洞察並利用了這個世界物理規則下脆弱點的小小“奇跡”。而人類的曆史,正是由無數個這樣看似微小、原始卻又在關鍵時刻扭轉乾坤的“石榴籽”串聯而成。
我走到牆邊,彎腰撿起那顆滾落的石榴籽。它靜靜地躺在掌心,冰冷的,卻又蘊含著某種生命的韌性。
這間簡陋的屋子不僅僅是避風港。昨夜擊毀的機械殘骸還躺在門外的雪地裡。保險箱裡鎖著的是危險的證物,更是某種冰冷的啟示。風雪停了,短暫的平靜不會長久。新的、可能更龐大、更先進的“它們”必然會出現。
我們需要的,不是等待什麼救援或技術奇跡那或許永遠不會來,或者來了也未必站在人類這邊)。我們需要做的是:學習。
我攤開桌上那張皺巴巴的城市區域地圖。小蝶無聲地走過來,目光在地圖上那些被標記為“異常損壞”、“信號中斷”和“近期失聯”的地點間遊移。我們需要徹底了解這些“獵人”:它們的行動規律如何?哪些資源是它們的首要目標?它們依賴什麼傳感器?核心邏輯的弱點在哪裡?就像小蝶了解她擲出的石榴籽需要怎樣的力道和角度才能擊碎那看似堅不可摧的外殼一樣。
這間小屋成了第一個地下情報站。那幾顆珍貴的合金齒,我們會找人分析成分和可能的用途。小蝶憑借她驚人的空間感知和計算能力或者說是直覺),開始根據機械體的運動軌跡推測其動力源和控製中樞的位置。而我,則需要利用過往零碎的技術知識,嘗試通過入侵那些尚未被徹底破壞的民用網絡殘餘節點如果運氣好還能找到的話),捕捉它們傳輸信好的蛛絲馬跡。
抵抗,從微不足道的記錄開始。我們收集雪地裡那些細微的足跡現在知道那是特製的雪地行走部件壓出的獨特冰裂紋);我們用簡陋的收音設備在特定頻段聆聽可能存在的指令噪音;我們分析著每一次“它們”出現時周圍環境的電磁異常…就像用最原始的工具,嘗試解剖一頭冰冷的鋼鐵巨獸。
窗外,日光從厚重的雲層縫隙艱難擠出幾縷,慘淡地照射在雪地上,也照亮了那片被機械殘骸砸出的窟窿,如同大地的傷疤。風雪並未完全遠去,低沉的嗚咽在遠處的林梢徘徊。但這短暫的陽光和寧靜,給了我們寶貴的時間。
我看著小蝶,她已經鋪開筆記本,用一支快要沒水的鋼筆飛快地描畫著什麼,是機械體運動軌跡的受力圖?還是某種信號波形的推測模擬?她的側臉在微光中顯得格外專注。
意誌。這不僅僅是戰鬥的勇氣,更是永不屈服的好奇心、永不枯竭的學習欲望和在絕望中尋找微小規律的堅韌。人類文明的火種,就在這被凍結的末日邊緣,在這間充斥著黴味、鏽跡和一顆石榴籽的昏暗小屋裡,開始了它最原始、也最決絕的燃燒。
我們拿起知識作為新的武器,即使這武器如此簡陋不堪。反擊,已悄然開始。而這一切的起點,正是那顆滾落在地板上的、猩紅的石榴籽。它靜靜地躺在筆記本一角,像一顆待發的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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