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林晚星幾乎未眠。
手心裡那片小小的藥片,像一塊灼熱的炭,燙著她的皮膚,也灼燒著她的理智。蘇瑾……那個眼神沉靜的女人。她是誰?為什麼冒險幫她?這片藥是真是假?是治療傷痛的良藥,還是摧毀意誌的毒物?
腹部的鈍痛如同永不消散的陰雲,提醒著她現實的殘酷。最終,求生的本能壓過了猜疑。在天亮前最黑暗的時刻,她借著窗外微弱的光,將那片白色藥片分成兩半,吞下了較小的一半。
她需要驗證,也需要保留。
藥效似乎有些作用,腹部的疼痛在清晨時減輕了些許,至少不再讓她難以直立。這微小的緩解,卻像在密不透風的絕望之牆上,鑿開了一絲透氣的縫隙。
新一天的集合、訓話、走向工位,流程如同複製粘貼。但林晚星的心境已悄然不同。她不再僅僅是被動承受恐懼,而是開始用那雙用戶體驗設計師的眼睛,冷靜地掃描著這個罪惡的“係統”。
她注意到猛哥每天會在不同時間巡視,但上午十點左右總會離開工區大約十五分鐘,可能是去彙報或者解決個人問題。她觀察到角落裡那個監控攝像頭似乎有個死角,就在她工位旁邊堆放廢棄雜物的櫃子後麵。她還發現,那部分發給她的、用於記錄“客戶”信息的內部管理係統,雖然無法連接外網,但其代碼架構似乎存在某種古老的、未被修補的漏洞——一種她曾在某個老舊項目中學到過的、利用特定字符溢出觸發錯誤日誌的方法。這或許……什麼也做不了,但像一顆被埋下的、微不足道的種子。
“林晚星!”猛哥粗啞的嗓音打斷她的觀察,“彆發呆!今天開始算業績!完不成,你知道後果!”
她低下頭,拿起那部被監控的手機,翻開了“話術本”。她必須開始“工作”了。
第一個被分配到的“客戶”資料,顯示是一位姓劉的退休教師,六十多歲,子女不在身邊。話術設定是“關愛健康”型,先噓寒問暖,再推薦虛假的保健品。
林晚星的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懸停。她仿佛能看到電話那頭,一位和藹、或許有些孤獨的老人,正期待著一聲真誠的問候。而她卻要親手將毒鉤包裹在甜言蜜語中,擲向這份信任。
她深吸一口氣,按下撥號鍵。
“喂,您好,是劉阿姨嗎?”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甜美、無害,儘管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電話那頭的老人果然很溫和,甚至因為有人“關心”而顯得有些開心。林晚星按照話術,生硬地詢問著對方的身體,天氣,飲食。每一個字都像在啃噬她的良心。
就在她幾乎要進行到推薦產品那一步時,她眼角的餘光瞥見猛哥正朝著她的方向走來。一個瘋狂的念頭瞬間閃過腦海。
她對著話筒,語氣突然變得稍微急促和公式化:“劉阿姨,我這邊突然有個緊急會議,關於您剛才提到的睡眠問題,我們公司剛好有一款新產品,資料我稍後……呃,可能無法及時發給您了。這樣,我晚點再聯係您好嗎?真的非常抱歉!”
她不等對方完全回應,迅速掛斷了電話。然後在內部係統裡,在這個“客戶”的記錄後麵,標注了“意向一般,需後續跟進”,卻沒有記錄任何轉賬信息。
猛哥走到她工位旁,掃了一眼她的屏幕,看到空白的業績欄,冷哼一聲:“動作快點!彆磨蹭!”
林晚星謙卑地低下頭:“是,猛哥,我正在努力建立信任。”
猛哥沒再說什麼,踱步走開了。
林晚星的心臟在胸腔裡擂鼓。她剛剛完成了一次極其危險的試探——既沒有完全違抗命令她打了電話,並暗示了後續推銷),又沒有真正實施詐騙她沒有推薦具體產品,也沒有索要錢財)。她在利用係統規則的模糊地帶,進行消極抵抗。
這微不足道的反抗,卻讓她感受到一種久違的、對自己行為的掌控感。
中午,排隊領取那寡淡的食物時,她再次看到了蘇瑾。她排在另一個隊伍裡,距離不遠不近。蘇瑾沒有看她,隻是安靜地端著屬於自己的那份“食物”,走到一個角落坐下,背對著大多數人。
林晚星注意到,蘇瑾坐下時,動作似乎有些僵硬,左手下意識地按了按右側的肋骨位置。是昨天看到的那處瘀傷嗎?
林晚星的心念一動。她端著碗,狀似無意地,也走向那個角落,在離蘇瑾不遠不近的另一側坐下。她沒有看蘇瑾,隻是低著頭,小口喝著米湯。
過了一會兒,她用極低的聲音,仿佛是在自言自語,又恰好能讓旁邊的人隱約聽到:
“藥……有點用。謝謝。”
蘇瑾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她沒有回頭,也沒有任何明顯的回應,隻是繼續安靜地吃著東西。
直到兩人幾乎同時起身,準備離開時,蘇瑾才借著放碗的動作,極其快速地將一個小紙團彈到了林晚星的腳邊。
林晚星的心幾乎跳到嗓子眼,她佯裝係鞋帶,迅速將紙團撿起攥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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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工位,在監視的間隙,她偷偷展開紙團。
“晚十點,洗手間最裡間。小心監控輪換間隙。”
沒有落款。
晚十點,是每天收工後、被鎖進宿舍前,有限的、相對自由的洗漱時間。洗手間……那裡是監控相對薄弱,但也是風險極高的地方。
去,還是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