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像無數根針，刺穿著皮膚，也暫時麻痹了傷口火辣辣的疼痛。快艇引擎的轟鳴在寂靜的河道上顯得格外刺耳，趙曉蔓不得不將其控製在低速，依靠兩岸茂密垂落的植被陰影作為掩護。
林晚星癱坐在快艇底部，手臂和臉頰上被火焰燎出的水泡火辣辣地疼，但更痛的是心。陳靜最後那個決絕的眼神，像烙印一樣刻在她腦海裡。“蝰蛇”在火光中倒下的身影，那些沒能救出的、在火海中哀嚎的人……這一切沉甸甸地壓在她心頭，幾乎讓她窒息。
蘇瑾正在檢查另外兩條木船上的人員情況。幸運的是，木船雖然速度慢，但借著水流和黑暗，也暫時脫離了槍械的有效射程。清點下來，算上她們四個核心人員，幸存者一共十七人，除了她們，還有十三個剛剛被救出的、驚魂未定的“新人”，其中大部分是女性，還有兩個看起來未成年的男孩。幾乎人人帶傷，或輕或重。
“我們必須儘快上岸。”蘇瑾壓低聲音，借著月光檢查一個女孩腿上的擦傷，“快艇聲音太大，目標明顯。而且陳老板絕不會善罷甘休，他熟悉這片區域，很快會組織人手沿河搜索。”
“我知道一個地方。”趙曉蔓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但語氣卻異常堅定，“往下遊再走大概五公裡，有一個廢棄的伐木場碼頭，很小，幾乎被藤蔓蓋住了，我以前……聽他們提起過。我們可以把快艇藏在那裡，然後徒步進山。”
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進城等於自投羅網，隻有進入莽莽蒼蒼的緬北叢林，才有一線生機。
快艇沿著河道小心翼翼地前行，每個人都屏住呼吸，警惕地注視著兩岸的動靜。遠處隱約傳來了其他船隻引擎的聲音，探照燈的光柱偶爾會掃過遠處的河麵。追兵已經出動了。
大約半小時後，趙曉蔓示意減速。她仔細辨認著河岸的輪廓，最終將快艇緩緩駛向一片看起來毫無異常、被厚重藤蔓和灌木覆蓋的河岸。
“就是這裡。”她率先跳下快艇，踩在齊膝深的河水裡，用力扒開藤蔓，露出了一個腐朽的木製碼頭和一條幾乎被野草淹沒的小路。
眾人互相攙扶著上岸。蘇瑾指揮著大家，奮力將快艇拖上岸，用藤蔓和樹枝仔細掩蓋好。這艘快艇是他們重要的交通工具，也許以後還用得上。
做完這一切，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黑夜即將過去，而白天的叢林，將更加危險。
“我們必須在天亮前找到地方隱蔽。”蘇瑾看著疲憊不堪、傷痕累累的隊伍，語氣凝重，“跟我來，我知道一些基本的野外方向辨彆。”
就在這時，一個獲救的、戴著眼鏡的年輕男人怯生生地舉起手：“我……我學過一點地理，也許可以幫上忙。”他叫李哲，是這批“新血包”裡少數看起來還有些文化的人。
林晚星點了點頭。現在，任何一點力量都值得珍惜。
隊伍跟著蘇瑾和李哲，沿著那條幾乎消失的小路，深一腳淺一腳地鑽進密林。叢林裡悶熱潮濕，蚊蟲肆虐，各種不知名的聲響從四麵八方傳來，讓人毛骨悚然。傷口在汗水的浸泡下更加疼痛，體力迅速消耗。
走了大約一個小時，天色已經大亮。他們找到了一個位於山腰、被幾塊巨大岩石半包圍著的淺洞，相對隱蔽。
“就在這裡休整一下。”蘇瑾做出了決定。所有人都幾乎虛脫，立刻癱倒在地。
蘇瑾立刻開始檢查和處理大家的傷勢。林晚星手臂和臉上的燒傷被她用搗碎的、具有消炎作用的草藥敷上。趙曉蔓手腕在搶奪槍支時扭傷了，腫起老高。其他人的傷勢多是擦傷、劃傷和驚嚇過度。
林晚星靠著冰冷的岩石，看著眼前這群劫後餘生、狼狽不堪的人。她們雖然逃出了那個魔窟，但前景依然一片黯淡。沒有食物，沒有乾淨的飲水，沒有藥品，後有追兵，前路未知。陳靜生死未卜……
“我們……接下來怎麼辦？”一個獲救的女孩小聲啜泣著問道，她的問題代表了所有人的恐懼。
林晚星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是主心骨，她不能垮。
“首先，活下去。”她的聲音雖然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蘇醫生會負責大家的健康。李哲，你和我，還有曉蔓，我們負責尋找食物和水源，並規劃路線。”
“路線？我們去哪裡？”李哲推了推破碎的眼鏡，茫然地問。
林晚星沉默了片刻。去哪裡？回國？邊境線戒備森嚴，而且陳老板的勢力很可能滲透了部分邊境區域。留在緬甸？她們是黑戶，語言不通，舉步維艱。
“先擺脫追兵，活下去。”她重複道，“然後……想辦法聯係外界。”她想起了那個極其不穩定、但或許還存在一線希望的衛星鏈路。陳靜之前備份的係統日誌和隱藏的後門，也許能成為她們與外界聯係的橋梁，但前提是，她們需要找到能連接網絡的設備，並且要冒巨大的風險。
這個念頭讓她心中微微一動，但現在還不是細想的時候。
趙曉蔓默默地從她那件已經破爛不堪的接待組製服內襯裡，掏出了幾個用保鮮膜緊緊包裹的東西——幾塊壓縮餅乾和一小瓶淨水藥片。這是她冒著極大風險，從陳老板辦公室的應急儲備裡偷出來的。
“食物不多，省著點。”她將東西遞給蘇瑾。
這點食物對於十七個人來說，杯水車薪，但卻是雪中送炭。
林晚星看著趙曉蔓，看著她蒼白卻堅定的臉，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這個女孩，用她自己的方式，在絕境中為所有人爭取著渺茫的希望。
她們清點了一下現有的“資產”：一把隻剩三發子彈的手槍，趙曉蔓偷來的壓縮餅乾和淨水藥片，蘇瑾隨身攜帶的簡易醫療包，以及每個人身上破爛的衣物和求生的意誌。
亡命之河暫時渡過了，但更加殘酷的叢林求生，才剛剛開始。她們就像一群受傷的幼獸，在危機四伏的原始叢林裡，掙紮著尋找通往生天的路徑。
而此刻，在她們逃離的那個園區裡，暴怒的陳老板，正對著手下發出咆哮，懸賞的金額高得令人咋舌。一張無形的大網，正向著這片叢林悄然撒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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