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山風穿過林隙，帶走體表僅存的熱量。林晚星蜷縮在一叢茂密的蕨類植物下，抑製不住地發抖。背部的燒傷在汗水和摩擦後，此刻暴露在空氣中，傳來一陣陣針紮似的刺痛。阿南正小心翼翼地用急救包裡的碘伏棉簽為她清理傷口邊緣，他的動作很輕，但每一次觸碰依然讓林晚星倒吸冷氣。
趙曉蔓靠坐在一旁，阿南已經用找到的樹枝和繃帶為她固定了腫脹的手腕。她的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恢複了些許神采，正警惕地傾聽著周圍的動靜。遠處那種信號掃描的嗡嗡聲似乎減弱了，但犬吠聲仍時遠時近，像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我們必須找個更隱蔽的地方過夜，這裡太暴露，而且你的傷口需要妥善處理，否則會感染。”阿南壓低聲音，眉頭緊鎖。他看了一眼自己幾乎見底的急救包，又望向漆黑的山林，“我知道附近有個地方，是以前地質勘探隊留下的臨時庇護所，廢棄很多年了，應該還算穩固，而且位置更隱蔽。”
林晚星虛弱地點點頭。她現在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就在這時，阿南一直帶在身邊的、那個從安全屋搶出的背包裡，突然傳出一聲極其輕微、短促的“嘀”聲。聲音很小，但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三人都是一愣。
阿南迅速打開背包，取出那台軍用筆記本電腦和連接著的一個香煙盒大小的黑色信號中繼器。中繼器上一個原本熄滅的紅色指示燈，此刻正以極其緩慢的頻率閃爍著，每次隻亮零點幾秒，間隔長達十幾秒，仿佛隨時會徹底熄滅。
“這是……？”林晚星的心跳莫名加快。
阿南盯著那微弱的紅燈，眼神銳利如鷹。“這是陳工設置的……信號反饋接收器。它隻能接收特定頻段的、極其簡短的加密確認信號。”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顫抖，“它閃爍……意味著我們發出的求救信號，被某個具備對應解密能力的終端……接收到了。”
一股巨大的、混雜著希望與不確定性的熱流衝上林晚星的頭頂，她感到一陣眩暈。信號……被接收了？！不是石沉大海！
“但是……這不能說明什麼，對嗎？”趙曉蔓比較冷靜，輕聲問道，“隻能證明有人收到了，不代表會來救我們。”
“沒錯。”阿南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隻是一個單向的確認，無法追溯來源，也無法傳遞更多信息。而且，這個反饋信號極其微弱，斷斷續續，說明接收端可能距離極遠，或者信號傳遞路徑非常不穩定。但……這至少證明，我們不是在對虛空呼喊。”
那微弱的、仿佛風中殘燭般的紅色閃光，像一粒餘燼，頑強地證明著曾經燃燒過的火焰。它無法帶來溫暖，卻點亮了內心深處一絲幾乎熄滅的光。希望，依舊渺茫如星，但終究不再是徹底的黑暗。
密林另一處，蘇瑾小組的處境卻急轉直下。
獲得步槍帶來的短暫安全感早已消失殆儘。李哲雖然拿到了槍，但他根本不會使用，沉重的步槍反而成了負擔。他們不敢走開闊地，隻能在密林中深一腳淺一腳地艱難穿行。中年女人的腳傷惡化，意識開始模糊，大部分體重都壓在了李哲和另一個男孩身上，速度慢得令人絕望。
更要命的是，他們發現追蹤並未停止。雖然失去了專業的追蹤犬，但新的追兵顯然更有效率。他們能聽到後方傳來一種有節奏的、類似某種感應器掃描的“嘀嗒”聲，以及更加訓練有素的、幾乎不發出多餘聲響的腳步聲。對方像一張正在收緊的網，利用技術和人數優勢，不急不躁地將他們驅趕向某個預設的方向，或者，sipy消耗他們最後的體力。
“他們……在把我們往包圍圈裡趕……”蘇瑾喘著粗氣，扶著一棵樹短暫休息，她的判斷基於對方始終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卻封死了他們向其他方向突圍的可能。
李哲的臉上混雜著汗水、泥汙和絕望，他看了一眼手中沉甸甸的步槍，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武器的無力——在你甚至看不到敵人的時候。
“蘇醫生……我們……是不是跑不掉了？”攙扶著女人的男孩帶著哭腔問道。
蘇瑾沒有回答。她抬頭看向被茂密樹冠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夜空，繁星冰冷。她想起林晚星決絕引開追兵的背影，想起陳靜可能已經遭遇的不測……一股巨大的悲涼和憤怒湧上心頭。
不，不能放棄！至少，要讓外麵的人知道這裡發生的一切！
她猛地看向李哲：“把槍給我。”
李哲愣了一下，依言將步槍遞過去。蘇瑾接過槍，入手沉重冰涼。她雖然不是軍事專家，但基本的操作原理還懂。她檢查了一下槍械，確認保險位置，將僅有的幾個彈匣揣進口袋。
“聽著，”她的聲音異常冷靜，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我們不能一起走了。我帶槍，想辦法製造動靜，引開他們。李哲，你帶著他們，往那個方向，”她指了一個與追兵驅趕方向垂直的、植被異常茂密的陡坡，“拚命跑，不要停，不要回頭！如果能遇到晚星他們最好，如果不行……就想辦法活下去，把園區的罪惡公之於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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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醫生！不行！”李哲立刻反對。
“這是命令！”蘇瑾厲聲道，眼神不容置疑，“這是唯一可能有人活下去的辦法！記住，活下去，把真相帶出去！”她深深看了他們一眼，那目光包含了囑托、鼓勵和訣彆。
然後，她不再猶豫，端著步槍，猛地衝向與所指方向相反的一側，一邊跑，一邊對著後方追兵大概的方向，扣動了扳機！
“砰！砰！”
突兀的槍聲瞬間撕裂了叢林的寂靜！
後方的“嘀嗒”聲和腳步聲明顯一滯，隨即，更多的腳步聲朝著蘇瑾的方向快速移動過去！
李哲眼圈瞬間紅了，他死死咬住嘴唇，幾乎咬出血來。他看了一眼蘇瑾消失的方向，猛地拉起幾乎癱軟的同伴和意識模糊的中年女人，用儘全身力氣，跌跌撞撞地衝向那片黑暗的陡坡。
槍聲，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激起了漣漪，也吸引了所有的目光與危險。
園區核心區域，那間充滿血腥味的審訊室隔壁。
一個穿著剪裁合體西裝、戴著金絲眼鏡、氣質陰柔的中年男人，正用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他麵前站著的是之前負責審訊陳靜的那個陰鷙審查員，此刻正低著頭，大氣不敢出。
“所以，不僅最重要的‘貨物’跑了，連一個重傷的工程師都沒看住，讓她在眼皮子底下發出了信號？而現在，派出去的清理小隊，連一群傷痕累累、手無寸鐵的‘貨物’都抓不回來，反而損失了人手，繳獲的武器還被對方用來製造麻煩？”西裝男人的聲音很平和，甚至帶著一絲笑意，但每一個字都讓審查員冷汗直流。
“吳……吳先生，是我們失職……但對方中有很棘手的人物，而且……似乎有外部接應……”
“外部接應？”被稱為吳先生的男人輕笑一聲，拿起桌上的一份薄薄的文件，“你說的是那個叫阿南的、被陳靜幾年前順手救下的本地小蟲子？還是指……可能存在的、我們尚未察覺的‘眼睛’？”
他放下文件，拿起一塊潔白的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著金絲眼鏡。“我不關心過程，我隻要結果。‘清道夫’已經出發了。在他們抵達之前，如果你們還不能把首尾處理乾淨……”他重新戴上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冰冷如毒蛇，“你知道後果。”
審查員身體一顫，頭垂得更低：“是！吳先生！我們一定在‘清道夫’到達前解決！”
吳先生揮了揮手，像趕走一隻蒼蠅。審查員如蒙大赦，躬身退了出去。
房間內隻剩下吳先生一人。他走到窗邊，看著園區外漆黑的山巒，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逆蝶……有意思。看看是你們的翅膀硬，還是我的網結實。”
暗流，在平靜的表象下洶湧。更專業、更冷酷的“清道夫”正在路上，而希望的火星依舊微弱。分散的逃亡者們，在exhaustion和傷痛的折磨下，能否在最終的獵殺到來前，抓住那一線生機？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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