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三伏天把青石板曬得能烙餅,神火坊的樹蔭下卻聚著群搖蒲扇的百姓,聽李大寶用鐵錘敲著護心鏡,把《淬火歌》唱得山響。李天澤蹲在鐵匠鋪前的老槐樹下,給鐵苗編著用鐵渣串成的項鏈,忽然聽見街角傳來喧嘩,幾個穿皂靴的翰林學士正對著牆上的《神火詩集》指指點點,象牙扇敲在磚牆上,活像在敲棺材板。
詩貴含蓄,留著三綹長須的張學士甩著比女人還飄逸的衣袖,瞧瞧這鐵錘揮得響當當,直如村夫罵街,成何體統?賣炊餅的王老漢可不樂意了,拍著烤爐就湊過去:您老這話說得比冷炊餅還硬。俺們鐵匠揮錘時不喊響點,火星子蹦進眼睛咋辦?您寫的小荷才露尖尖角,能擋得住柔然人的馬刀?
李天澤忍笑看著王老漢把炊餅拍成詩簽形狀,忽然看見巷口閃過月白色身影——林玲兒抱著新整理的《塞北謠諺集》,發間玉蘭簪上係著根紅繩,正是暗組織火貓坊的急訊暗號。他起身拍了拍衣襟上的鐵渣,對鐵苗晃了晃編到一半的鐵項鏈:走,瞧瞧酸秀才們怎麼給詩淬火
翰林院的論詩會設在清涼寺的竹影軒,綠竹掩映的水榭裡飄著沉香,卻蓋不住李天澤袖口的煤灰味。太子李承乾斜倚在美人靠上,玉扳指劃過石桌,目光落在李天澤補丁摞補丁的袖口:二弟來得巧,張學士正欲為《神火詩集》作序,你且說說,何謂詩魂?
詩魂?李天澤望著池中倒映的竹影,忽然撿起塊碎瓷片,在石桌上刻下鐵民三個大字,詩魂在鐵匠鋪的火星裡,在農夫的汗珠子裡,在百姓端起飯碗時的sigh裡。就像這塊碎瓷——他突然用力,瓷片在石桌上劃出火星,摔碎了是傷人的利器,刻上詩就是護民的甲胄。
張學士的長須抖得像秋風中的蘆葦:粗鄙!詩乃風雅之事,豈容與匠氣混為一談?李天澤卻指著水榭外的百姓觀禮區,李大寶正教孩子們用鐵屑在地麵寫詩,火星子濺在童裙上像撒了把星星:張學士可知,城外的百姓現在把詩刻在鋤頭把上、繡在圍裙邊上?他們說,詩是能下飯的——就像王老漢的炊餅,夾著詩簽吃,格外香甜。
太子的玉扳指掉進魚池,驚起一片錦鯉。他忽然輕笑,指向李天澤腰間的百工總督令牌:二弟既言詩貴通俗,何不讓匠人兵團每人作一首,孤來評評優劣?好說!李天澤拍掌喚來狗剩,後者抱著半本燒糊的詩集跑進來,這是神火坊弟兄們的鍛鐵詩,每首都是鐵錘敲出來的——李大寶的《淬火歌》在前,王鐵匠的《模鑄謠》在後,還有廚娘劉娘子的《炊煙句》:灶火催詩急,蔥花伴韻香
觀禮區爆發出哄笑,幾個老匠人笑得直拍大腿,驚得竹枝上的蟬都忘了鳴叫。張學士的臉漲得比炭火還紅,忽然祭出殺手鐧:即便俗詩可存,二皇子譯詩突厥文,致使火成星三字流入蠻夷,該當何罪?李天澤卻從袖中掏出卷羊皮紙,上麵畫著突厥孩童用鐵簽刻詩的場景:張學士可知,突厥人把汗滴成詩譯成星星落在手掌心?他們的可汗說,要在草原建神火詩塾,讓每個牧人都用套馬杆寫自己的詩。他忽然指向池中月影,詩如月光,照得見漢人瓦當,也照得見胡人馬鞍,何來蠻夷之分?
論詩會在暮色中散場,林玲兒忽然拉住李天澤,往他手裡塞了塊繡著塞北地圖的帕子,針腳間藏著菊花紋炸藥已運抵老龍彎的密語。她望著竹影軒外漸亮的神火燈,忽然輕聲道:民女今日整理謠諺,發現三皇叔舊部竟篡改《冰河曲》,在塞北流傳神火焚民的曲解版。
李天澤摸著帕子上凸起的針腳,忽然想起在呂家老宅看見的磁石地圖——每個險段都標著匠人名字。他忽然輕笑,從懷裡掏出鐵製詩簽,在帕子背麵刻下:真詩如鐵,越鍛越明,順手將簽子插進林玲兒發間:勞煩林姑娘把這簽子帶給突厥使者,就說大魏的詩,經得起任何敲打。
是夜,神火坊的鍛鐵聲混著蟬鳴,李天澤在賬本上記錄今日論詩會的趣事,狗剩趴在案頭打盹,口水滴在李大寶的詩稿上。他忽然聽見窗外傳來貓叫,是貓妖的暗號——楊大人的船隊已進入老龍彎,船上裝著偽裝成詩卷的炸藥。
去告訴呂家五哥,李天澤望著案頭的貓形燈,火苗在護心鏡上投出跳動的影,把神火雷的引信換成《冰河曲》的調子,讓楊大人聽聽,他篡改的詩,炸得響黃河的浪,卻炸不碎百姓心裡的真意。
金鑾殿的更漏聲傳來,李天澤摸著鐵苗新刻的鐵貓擺件,忽然想起論詩會上王老漢說的話:詩要是沒了煙火氣,跟冷了的鐵渣子有啥區彆?他忽然輕笑,覺得這才是最好的詩評——當詩歌能被匠人刻在鐵錘上、被牧人唱在套馬杆上、被婦人繡在圍裙上,便成了真正的大魏詩魂,任誰也篡改不了,熄滅不得。
禦花園的竹林在夜風中沙沙作響,李天澤望著遠處神火坊的火光,忽然明白,今日的論詩,實則是場沒有硝煙的戰役——他守護的不是某一種詩風,而是讓每個百姓都能開口寫詩的權利。就像神火坊的爐火,不僅能鍛鐵,還能將生活的酸甜苦辣,都淬煉成照亮人間的詩句。
喜歡大魏風雲之千秋帝業請大家收藏:()大魏風雲之千秋帝業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