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誌強知道顧清如和他在一個連隊,偷偷瞥了顧清如一眼,卻發現對方根本沒在看他。
這個連隊雖然偏遠,卻在製藥廠分廠的附近,他父親早就和製藥廠分廠領隊打過招呼了。
對於分到最偏遠的連隊,顧清如心裡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
隻是沒想到這麼巧,來時火車上的六個人有五個都在一個連裡。
分配結束後,人群開始騷動。
現在發放基本物資!排好隊!
另一個乾部推著一輛木板車走來,上麵堆滿了搪瓷碗、綁腿和其他日用品。
隊伍緩慢前進。
輪到周紅梅時,她接過一個邊緣掉漆的搪瓷碗和一副磨損嚴重的綁腿,臉色越來越難看。
當顧清如走上前時,乾部從板車下方拿出一個包裹遞給她:你的。
周紅梅的眼睛瞪得像銅鈴:等等!為什麼她的東西是單獨包裝的?
顧清如平靜地拆開包裹——
嶄新的搪瓷碗,建設邊疆四個紅字鮮豔奪目;綁腿是加厚的帆布材質。
憑什麼她的綁腿是新的?!周紅梅的說話聲音引來了周圍所有人的目光,
乾部頭也不抬,語氣平淡:這位同誌是衛生員,衛生隊優先。
這三個字像一顆炸彈在人群中引爆。
周紅梅的臉漲得通紅:衛生隊?她竟然是衛生員!
她立刻意識到,自己一路的攀比有多麼可笑。
顧清如能當衛生員,技術崗,說明要麼是乾部子弟,要麼是烈士家屬,要麼背後有人!
張誌強站在一旁,臉色陰晴不定。
他想起父親警告他的話:離那個資本家小姐遠點,她家遲早要倒黴的。
同樣是來邊疆下鄉,她卻成了衛生員。
但現在看來,顧清如似乎比他想象中更有門路。
發好物資後,乾部用大喇叭宣布,大家要暫時在此休息,等待各自連隊派車來接。
男生全部安排在邊疆大學空置的教室,住宿條件異常簡陋,睡在用課桌拚成的通鋪。
“這能睡人?”有知青小聲抱怨。
“閉嘴!”帶隊的乾部厲聲嗬斥,“兵團戰士,天當被地當床!矯情什麼!”
夜裡,二十多個男生擠在一間教室,呼出的白氣在冰冷的空氣中凝結。
張誌強沒受過這樣的罪,翻身時,課桌發出“吱呀”慘叫,嚇得所有人一激靈。
女生全部安排在八一中學禮堂,每人發兩床軍用毯子。
禮堂的木質地板早已開裂,縫隙裡積著經年的灰塵。
兩床軍用毯子發到手裡,硬得像帆布,還帶著濃重的樟腦味。
“我們在這睡吧。”陶翠蘭生存技能很強,在其他人猶猶豫豫的時候,她率先選了個靠牆角落,招呼顧清如、林知南和周紅梅一起過去。
顧清如點點頭,拎著行李走過去,動作利落地將軍用毯子鋪在地上——
毯子硬得像帆布,還帶著濃重的樟腦味,像是從某個倉庫角落裡翻出來的陳年舊物。
“這地方也太臟了吧!”周紅梅站在一旁,捏著鼻子,滿臉嫌棄,“這毯子硬得能當砂紙用,怎麼睡人啊?”
沒人搭理她。
這時候可沒人隨身行李還帶了抹布的,隻能在此湊合幾晚。
林知南也自如的布置起她的睡鋪來。
“我都沒帶被子,晚上會不會冷,不是說會發棉被嗎?就這兩床毯子太薄了吧。”周紅梅嘟嘟囔囔。
陶翠蘭解開之前背著的厚棉被,拍了拍,對周紅梅道:“你要是不嫌棄,可以跟我一起蓋。”
周紅梅一愣,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來時的火車上,她還笑話陶翠蘭的棉被土氣,說“誰下鄉還帶這麼厚的被子,真是沒見過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