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部的藥起了效,知青們的症狀漸漸消退,紛紛從衛生室搬回了地窩子。
連隊又恢複了往日的生活節奏——
天不亮上工,日落收工,日複一日的勞作裡,隻有偶爾的哨聲和廣播裡的革命歌曲打破單調。
但有些東西變了。
地窩子裡總飄著艾草熏煙的苦澀氣味,驅趕著蚊蟲。
食堂的大鐵壺日日煮著防暑茶,褐色的藥湯翻滾著,蒸騰的熱氣裡裹挾著甘草和薄荷的味道,喝下去,卷走一身的燥熱與疲憊。
走訪牧民家庭的事,在馬衛國的催促下也終於提上了日程。
清晨的風帶著戈壁特有的乾燥,顧清如挎上藥箱,連部門口張大山和民兵鄭永嶽已經等在那兒。
三匹軍馬拴在樹乾旁,馬蹄不安分地刨著地,揚起細碎的沙塵。
鄭永嶽牽過一匹溫順的棗紅馬給她:顧醫生,這匹性子穩,你騎它。
顧清如道謝,手指撫過馬頸,觸感溫熱而柔韌。
她利落地踩鐙上馬,動作乾淨,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紅雲打了個響鼻,似乎對她的騎術很滿意。
張大山咧嘴一笑:“喲,顧醫生騎術不錯啊。”
鄭永嶽說道:“是啊,沒想到城裡來的小知青,騎馬還這麼好。”
顧清如笑笑,眼睛彎成兩個月牙:“騎馬是必備的技能,尤其是來了我們草原戈壁。”
張大山笑笑,在前麵帶路。
三人騎馬朝著連隊附近的牧民家走去,馬蹄踏過草甸時驚起幾隻雲雀。
張大山指著遠處炊煙:那就是哈薩克族的夏牧場。
顧清如認出,這裡就是前幾日送生病老人回來的地方。
剛靠近牧民營地,幾隻牧羊犬就吠叫著衝了過來。
鄭永嶽正要掏槍,帳篷前突然傳來驚喜的喊聲——
正是前些天在路邊救下的那個老人。
老人嗬斥住牧羊犬,快步上前。
“昨天我從營部回來的時候,路上遇見這位老人突發心臟病,我們救了他。”顧清如解釋道。
鄭永嶽才放鬆下來,三人下馬。
老人走到跟前,粗糙的手緊緊握住她的手腕,哈薩克語夾雜著生硬的漢語:
醫生!好!
張大山上前,用生硬的哈薩克語說明來意,兩人交流起來。
老人阿肯知道他們來意後,渾濁的眼睛掃過民兵鄭永嶽軍裝上的紅領章,沉默幾秒後,邀請他們進入帳篷。
三人在阿肯的引領下,進入營地最大的帳篷。
帳篷內,一位銀發銀須的老人在帳篷裡,正用銀匕首削著木勺,老人腰間的牛皮帶上綴著狼牙——那是他年輕時獨自獵狼的證明。
“這位是阿布都,是部落的首領。”阿肯介紹道,張大山翻譯。
幾人恭敬地衝阿布都行禮。
“塞勒梅特斯茲彆,門顧清如。”
顧清如學著用哈薩克語問候,這是來時路上和張大山學的。
聽到顧清如笨拙但真誠的發音,阿布都挑了挑眉。
阿肯躬身端出銅碗,馬奶子在碗中微微晃動,浮著一層金黃的奶皮。
顧清如從後世手機上知道,這是哈薩克人夏季待客最尊貴的飲料。
馬奶子以新鮮馬奶為原料,經自然發酵製成,被譽為是“草原上的香檳”。
阿布都將銅碗推到客人麵前,
鄭永嶽接過碗,膻氣猛地衝進鼻腔。
他皺眉抿了一口,喉結滾動兩下便放下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