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隊食堂後頭的空地上,十幾個大缸整齊排開。
這是要開始醃菜了,漫長的冬季這些醃菜缸就是連隊八十幾口的命根子。
寒冬裡,沒有新鮮的蔬菜,就靠吃醃菜。
所以醃菜的時候,全連都很重視。
馬衛國站在缸邊,伸手拍了拍缸沿,發出沉悶的聲響,他轉頭對正在搬運白菜的知青們喊道:
這缸去年醃的酸菜,開春時撈最後一棵都還脆生。
都仔細著點!爛葉子一片都不能要,帶土的菜幫子給我刮乾淨嘍!
“好嘞。”
王大賓難得積極主動一回。
他平時乾農活不積極,但這醃菜可涉及到冬季口糧,這可是大事。
醃菜時,也有分工,女知青們負責洗菜、切菜、碼菜,男知青負責搬運白菜、灑鹽。
今年白菜長得好,得多醃兩缸。
這霜打過的白菜最甜,醃出來脆生。
王嬸係著粗布圍裙,她粗糙的手指掰開菜幫子檢查。
一邊指揮著幾個女知青把砍下來的白菜往缸裡碼。
男知青舉著鹽袋子往缸裡撒粗鹽。
劉芳芳掄著木鏟,將鹽粒均勻的在缸底鋪成薄薄一層。
顧清如挽著袖子,和周紅梅、王明珠幾個女知青蹲在廚房後院子水池邊刷洗蘿卜。
水是從五裡地外的水井打來的。
冰涼的井水凍得手指發紅,蘿卜須上的泥星子卻怎麼都洗不乾淨。
顧清如悄悄用舊牙刷刷著蘿卜須,才洗乾淨。
醃菜還得放點辣椒麵,但是辣椒麵限量供給,連隊也沒有多少。
老職工們發明了土辦法,把秋天曬乾的紅辣椒用搪瓷缸子在火炕上焙脆,再用酒瓶子碾碎。
這樣製作成的辣椒粉雖然比不上供銷社買的細膩,但炒土豆絲時撒上一把,也能辣得人額頭冒汗。
連隊醃菜隊乾的熱火朝天,下工後撿柴火隊也沒閒著。
下工哨音剛響過,顧清如就帶著弟弟顧青鬆,跟幾個老職工和幾個知青,背著麻繩和斧頭往山梁那邊趕。
顧清如得多跑幾趟,才能解釋她後院的柴火來源。
夕陽把整片山林染成了橘紅色,落葉踩在腳下沙沙作響。
柴火隊伍男知青在前麵扛著枯木,顧清如和弟弟背著柴火捆走在後麵。
“姐!地上有爪印!”
顧青鬆突然拽住她的袖子,聲音發抖。
顧清如低頭,
潮濕的泥土上,赫然印著幾個碗口大的爪印,像是剛踩過。
不遠處被翻開的蟻穴,
樹皮上還有深深的抓痕,樹梢的鬆果被掰得七零八落。
她聞到一股腥臊味,聽到了樹枝斷裂聲。
遠處傳來哢嚓哢嚓的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折斷樹枝。
張建年掄起斧頭,咧嘴一笑:準是又倒了一棵枯樹,咱們運氣不錯啊!
可顧清如卻覺得不對勁。那聲音太規律了,不像是自然倒伏。
她剛要開口,走在中間的於秀芬突然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踉蹌著後退幾步,撞進了後麵人的懷裡。
二十步開外的空地上,一頭棕熊正背對著他們,前爪按著一棵倒下的枯樹,正在撕扯樹皮下的蟲卵。
聽到動靜,它緩緩轉過身來。
那熊足有兩米高,熊鼻翕動,渾濁的黃眼睛鎖定了這群兩腳獸。
空氣瞬間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