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顧清如幾人檢查的時候,察覺到了一些異常。
隊伍排的歪歪扭扭,不再像昨日那麼規整,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懶散。
“李大山。”
沒人動。
“王鐵柱?”
依舊沉默。
三十多名勞改犯列隊,低著頭,雙手垂下,無人言語,無人抬頭。
顧清如往前走了兩步,目光掃過衛生室門口,早上陳科長帶人噴的石灰水,在門口劃出白線,意思是“已消殺”。
可現在,好幾處白線被踩得亂七八糟,有的地方還特意用鞋底來回蹭,明顯是故意抹掉的。
她的心一沉,
這是無言的挑釁。
郭慶儀也注意到了,湊過來小聲說:“這不像無意蹭的,是故意抹的。”
顧清如知道,除了今天中午克扣糧食的事情,還有昨天噴藥的事,他們這是有抵觸情緒了。
聽說防疫隊員一進宿舍就把一大桶消毒液直接往被子上噴。不少人棉被濕了大半,夜裡冷得睡不著。
“這不是消毒,是折騰人。”孫二栓私下對顧清如說過,“活人都快凍病了,還防什麼菌?”
衛生室裡,郭慶儀、顧清如、夏時靖幾人交換了眼神。
他們都知道問題在哪:
口糧減了,活沒少,夜裡挨凍,病越來越多。
犯人們不說,不鬨,隻是不再配合。點名不應,檢查不答,標記被毀。
這不是暴動,但比暴動更讓人心慌。
門口看守見情況不對,兩人拿出棍棒走上前來,
“乾什麼?誰讓你們站這兒不動的?聽不見防疫指令?還是覺得現在沒人管,可以無法無天了?”
在看守粗暴的嗬斥下,人群中有細微的騷動,幾道目光偷偷交換。
才有人緩緩走出隊伍,坐到檢查椅子上。
檢查終於照常開始了。
但平靜了沒多久。
當顧清如準備為一名疑似病患抽血時,一名壯碩犯人突然打翻醫療盤,吼道:
“抽什麼血!你們就是想拿我們的命做實驗!”
這一舉動瞬間點燃了周圍人的情緒。
正在檢查的犯人也紛紛站了起來,排隊的犯人都圍了上來,麵露不善。
看守走上前,拿出棍棒想再次嗬斥,
人群中,有人發出一聲低低的嗤笑。
衝突,一觸即發。
就在這時,腳步聲由遠及近,陳誌遠帶著三名看守匆匆走來,
陳誌遠揮手示意:“不配合的帶走關禁閉。今天誰不配合檢查,隔離七天,記大過。”
看守立刻上前幾步,動作利落帶走了剛才鬨事的壯漢。人群激動的氛圍被打破,犯人們都低下了頭,情況被壓製。在沉默與壓迫的夾縫中,檢查繼續。
顧清如知道,犯人們這是積怨已久,暴力壓製不了太久。
但是她不能直接找李副場長理論,那隻會被扣上“同情落後分子”“立場不穩”的帽子。
但她必須做點什麼。
午休時,衛生室的窗邊透進幾縷微弱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