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審訊室。
孫大奎被銬在鐵椅上,臉上已不見往日囂張,嘴角裂開,額角帶血。煤油燈的光影在他臉上跳動,像一張扭曲的麵具。
陸沉洲站在他麵前,手裡拿著一份文件,分彆是黃誌明的死亡報告,以及一個月前團裡乾部來農場考察的名單。
他將那份名單丟在孫大奎麵前,“這上麵的人,認識嗎?”
孫大奎低頭快速掃了一眼,低語道:“我一個g犯人,怎麼可能認識團部乾部?”
陸沉洲忽然將一張照片甩在桌上,再次逼問,
“認識這個人嗎?”他盯著孫大奎的眼睛。
孫大奎瞳孔一縮,立刻移開視線:“沒見過。”
“真的沒見過?”陸沉洲逼近一步,聲音陡然壓低,
“二月二十三,你在豬圈後見的人,他讓你趁亂滅口黃誌明。’”
孫大奎猛地抬頭,臉色驟變。
“你……你怎麼知道?!”
“啪!”陸沉洲將一份調令檔案拍在桌上,“1966年,你從五營勞改農場調到三營,手續是誰批的?是組織科鄭股長。”
“而你在五營時,當時也發生了一起暴動,有人死亡,查無結果草草結案。而你,僥幸躲過調查,不久之後就被調到了三營,刑期還減少了三年。”
“鄭德元,就是你的靠山。”
審訊室空氣仿佛凝固。
油燈“劈啪”一聲炸響。
孫大奎嘴唇顫抖,額頭滲出冷汗。
他終於撐不住地下頭,聲音沙啞:“……是鄭股長讓我乾的,他說,隻要黃誌明閉嘴,等風頭過去,就運作給我減刑,甚至提前釋放……”
“我……我一時鬼迷心竅……”
審訊結束,陸沉洲心中已有定論。
鄭德元,團部組織科乾部股股長,表麵清正,履曆乾淨,六二年提乾,主管乾部審查、人事調配、政治評定,經他手簽批的調令不下千份。
可正是這雙“管人”的手,悄然織起一張看不見的網。
他在勞改農場安插親信,如李副場長之流,製造混亂、克扣糧藥;借“群眾鬥群眾”之名,清除那些被上麵視為眼中釘的人,黃誌明便是其一;再以“維穩有功”向上報功,把暴亂說成“個彆分子鬨事”,輕描淡寫壓下不報,反得提拔重用。
陸沉洲走出審訊室,寒風撲麵。
組織科,掌管人事檔案、乾部審查、政治評定的要害部門。若此人涉案,說明黑手已深入兵團內部權力中樞。
孫大奎的口供隻是冰山一角。鄭德元不是一個人,背後必有信息傳遞鏈、利益輸送網,甚至可能牽連更高級彆的保護傘。
......
天剛蒙蒙亮,風從荒原吹來,帶著沙礫與枯草的氣息。
陸沉洲驅車帶顧清如來到一個荒廢靶場。
這裡荒廢已久,隻剩幾個歪斜的木樁。
陸沉洲選定一處木樁,在上麵放上一個破舊的搪瓷缸,作為靶心。
接著他從懷裡掏出一支老舊的五四式手槍,遞給她:“拿著。”
顧清如接過。
槍身冰涼,沉甸甸的,帶著金屬特有的冷硬質感,仿佛一塊凝固的鐵。
“槍不是玩具,當你決定開槍時,就不能猶豫。”
顧清如點頭,擺出射擊的姿勢。
“雙腳分開,與肩同寬,膝蓋微曲。”陸沉洲站到她身後,一手輕輕扶正她的手腕,另一隻手壓低她的肘部,
“穩住呼吸,用雙眼對齊準星,不要閉眼,哪怕槍響那一瞬。”
“五四式後坐力不小,第一次用會嚇一跳,但你必須看清子彈打向哪裡。”
顧清如手指搭上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