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小娟渾身顫抖,像一株狂風中的幼苗。
她咬牙沒有哭出來,怕一出聲就止不住積壓了許久的委屈。
顧清如走過去,站在她麵前,沒有說話,隻是從衣袋裡取出一塊手帕,遞到她手中。
黃小娟低頭看著那塊手帕,指尖微微發抖。
她接過,布料柔軟得讓她幾乎崩潰。
下一瞬,她站不住,腿一陣酸軟。
終於,黃小娟壓不住翻湧的情緒,蹲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孔連長看著痛哭的黃小娟,眼裡多了一絲憐憫,他揮揮手,“都先出去吧,讓她緩一緩。”
人群嗡嗡地議論著,開始三三兩兩地散去。
不少人經過黃小娟身邊時,目光變得複雜,有人欲言又止。
最後,屋裡的班排骨乾和職工都陸續退出去,順手帶上了門。
許久,屋裡的哭聲漸歇。
黃小娟緩緩直起身,臉上淚痕交錯,卻不再低頭。
她將那塊濕透的手帕小心疊好,雙手捧還給顧清如,聲音沙啞卻清晰:
“謝謝您……顧同誌。特地送這份報告來連裡,
我爸……他走的時候,
至少,是個好人。
對不起,手帕濕了我該給你洗乾淨再還給你,但不知下次還能不能見到您。”
黃小娟雖在連裡不受待見,但是關於顧清如的事跡還是有所耳聞的。
知道她上過兵團的報紙,還在農場立過功。
知道她是營裡的紅人,自己……和她有如雲泥之彆。
顧清如搖搖頭,“你留著吧。沒關係,不用還我。”
她頓了頓,說“小娟,我有幾句話想和你說,你看去哪裡方便?”
黃小娟意識到,她可能有父親最後的話帶給她。
“去我宿舍吧,現在沒有人,大家都去上工了。”
她帶著顧清如走進一間低矮的地窩子,裡麵狹窄昏暗,擠著四張床,角落裡還放著一個鐵皮爐子。
進了地窩子之後,黃小娟一下子有些局促不安。
因為屋裡沒有多餘的座位,也拿不出任何茶水招待。
顧清如毫不在意,拉住黃小娟,在床邊坐了下來。
“小娟……剛才那些話,是組織上的正式結論。現在,我想跟你說幾句私人的。”
“你父親……是個真正的英雄。他從不是什麼壞人,即使是在他最困難的時候,也選擇了對的事情。你以後可以抬起頭做人了。”
隨即她從挎包裡,取出了一個藍布小包裹,遞給她。
“這是你爸的遺物,我一直代為保管,現在,物歸原主。”
黃小娟怔怔地看著那個布包,她慢慢打開,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件洗得發白的舊棉襖,袖口和肘部打著補丁,針腳歪歪扭扭,是她學著縫的。
她摩挲著這些物品,仿佛在觸摸父親的溫度。
顧清如看著她,意識到時機到了,她低聲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
“小娟,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你父親的死,可能不是意外……他生前似乎在堅持一件很重要的事,這件事關係到很多人的公道。其實說實話,這件事和我也有關聯,你願意幫助我查清這件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