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的邊疆,凍土初融,空氣裡混雜著泥土的腥氣和野草萌發的清苦。
營部的空地上,墾荒大會戰剛步入收尾,倉庫門口散落著磨禿了的鎬頭和待修的犁鏵。
此時大會戰進入了春播關鍵時刻。
這是關乎全年收成的關鍵時刻,容不得半點耽擱。
然而,去年冬天鬨事的風波餘波未平。
各連隊因種種矛盾接連鬨事,秩序一度混亂,有的連隊甚至在爭執中將儲備的種子付之一炬,損毀大半。
糧種本就緊張,經此一劫,更是雪上加霜。
周營長曾專程前往師部彙報情況,請求支援調撥一批良種應急,可師裡也因去年收成不佳、庫存吃緊,隻勉強撥下少量種子,杯水車薪,遠遠不夠分。
消息傳回,各連隊一片沉默。
有的連隊乾部愁得整夜睡不著,有的知青私下議論:“地是大家好不容易開出來的,都犁好了,難道就這麼空著?”
田埂上,幾個排長聚在一起低聲議論:“再等不到種子,春時一過,今年可就全荒了。”
顧清如下連隊巡診時,聽到這些話,心頭沉甸甸的。
她知道,這一季春播若耽誤了,來年的口糧、軍供、乃至整個農場的士氣都將受重創。
......
七連一片新開墾的田邊,陳榮賢蹲在地上,看著新開出的田地眉頭緊鎖。
王大賓氣喘籲籲跑來,“陳班長,後勤那邊說優種又調不來了!這麼好的地,我們花了多少力氣才開出來,難道就眼睜睜看著荒了?”
陳榮賢預料到了,沒吭聲。
王大賓指著遠處熱火朝天的開荒隊伍:“那為什麼還一個勁兒地開新荒?”
陳榮賢歎口氣,“這就是隻管生不管養啊。俺是1958年跟著部隊來的邊疆,那會兒也是,旗插到哪裡,哪裡就是一片新田。可開出來容易,守住難呐。
有些地,鹽堿返上來,種子錢都收不回來,最後隻能擺荒。眼睜睜看著熟地又變野地,心裡那個滋味……”
“現在啊,大家都盯著開了多少荒,像是比賽一樣。都為了表現不怕苦的勁頭,其實就光圖個場麵熱鬨。咱這地方,光靠人海戰術猛衝,不講究科學,怕是……”
他搖搖頭,沒再說下去。
……
寒風穿過營部辦公室的窗欞,會議室裡煙霧繚繞。
春播在即,種子短缺的問題像一塊巨石壓在所有人胸口。
糧站調撥遲遲未到,上級電報隻回了四個字:“自行籌措。”
周營長眉頭緊鎖,環視眾人:“大家說說,還有什麼路子?再拖十天,地就荒了。”
會議室裡,來的都是各個部門的主任及骨乾,衛生所馮所長和顧清如也在。
後勤李主任首先發言,“我建議,咱們還是得靠組織渠道。我已經向上級打了份報告,隻要批文下來,鄰縣就能支援一批糜子種。”
周營長沒說話,顯然他對這個答案不滿意。
周圍師部都種子緊張,報告能不能批下來,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