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醫生上門為鐘司令複診。
他先是例行診脈、聽心肺,翻看舌苔與麵色,末了,又仔細詢問了昨日發病的具體情形。
結束看診後,李醫生出來,劉姐一五一十的講了當時顧清如針刺放血、點穴急救的全過程,李醫生眉頭微動,忽然轉頭看向站在一邊的顧清如,目光從審視漸漸轉為讚許。
“你用的是‘醒神開竅四法’?耳尖瀉熱,十宣放血,內關定悸,神門安神?
鐘司令當時情況危急,需要醫者手法快、準、穩,分寸拿捏得極好,這可不是一般衛生員能懂的。”
顧清如低頭謙虛回答:“之前在營部赤腳醫生培訓時老師交代,臨症試用,不敢言精。”
李醫生卻笑了:“謙虛了。若非你當機立斷,鐘司令這一關怕是難闖。西醫急救重在輸氧、鎮靜、止血,可對這種情誌激變引發的氣閉血逆,反不如中醫‘以通為救’來得直接。”
“緩幾天之後,我會為鐘司令再全麵檢查一遍身體。”
他說著,竟主動邀顧清如一同看方:“我擬個調理肝肺、益氣養陰的底方,你看看,有沒有要加減的?”
顧清如略一遲疑,兩人一起來到客廳,在他鋪開的處方箋旁坐下。
兩人低聲商議起調理方子來——
顧清如建議去黃芪之燥,恐助火升陽;增麥冬、五味子,以斂肺氣;另加琥珀粉衝服,安神不滯氣。
李醫生頻頻點頭,一一采納,最後竟在處方右下角鄭重寫下:“參顧清如同誌意見調整”。
李醫生走前,拍了拍她的肩:“小顧,你有根底,也有膽識。以後鐘司令的調養,我願與你共理。”
自那日之後,李醫生對顧清如更加重視,每次開方都會和她探討。
劉姐對顧清如的態度依舊如常,她仍稱她“顧同誌”。
飯菜按時備好,衣物也照舊收拾妥當,言語間也未多添親昵。
可顧清如依然察覺出了些微變化,洗好的衣服被仔細翻過內襯晾曬,每日提前準備好洗淨的砂鍋。
這些,都是她被劉姐認為是自己人的細節。
而鐘維恒,在經曆生死一劫後,依顧清如所擬食單調養,晨起按穴導引,晚間靜坐調息,逐漸恢複。
這天,顧清如蹲坐在小泥爐前熬藥,駱嵐不知何時走到她身邊,
“老鐘那天出事,多虧了有你。對了,過兩天省裡文化團有慰問演出,挺熱鬨的。你陪我去看看吧,年輕人總悶在家裡也不好。”
這算是駱嵐的主動示好,顧清如正愁沒有機會深入了解駱嵐,便順勢點頭,“好的,駱阿姨。”
…….
到了那天,慰問演出地點就在兵團司令部禮堂。
禮堂外紅旗招展,門口掛著大紅橫幅:“熱烈歡迎西北軍區文工團赴兵團慰問演出”。
顧清如與駱嵐一同步行前往。
駱嵐穿著熨帖的灰呢子外套,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步履從容。
進了禮堂,她環顧一圈,側頭對顧清如輕聲道:“前排是給乾部和家屬留的位置,咱們坐那兒,看得清楚。”
顧清如點頭,默默跟在她身側。
兩人落座於第二排中央,背後是“司令部領導席”的紅色標牌。
隨著她們的落座,引得不少目光悄然掃來。
演出開始前,人群陸陸續續進來就坐,禮堂內座無虛席。
隨著司儀一聲“演出開始”,全場觀眾起立,齊唱《東方紅》。
歌聲如潮水般湧起,震得禮堂窗欞微顫。
合唱結束後,才開始坐下來欣賞節目,
駱嵐始終端坐,神情專注,嘴角含笑。
顧清如也在一旁聚精會神的看著。
慰問節目很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