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進公主府側門時,夕陽正斜斜地掛在西角樓的簷角,把朱紅色的府牆染成了暖金色。裴安躺在鋪著錦緞的軟墊上,胸口的疼痛雖比來時輕了些,卻仍不敢大口呼吸——太醫在馬車上給他敷了草藥,用白紗布纏了好幾圈,連起身都得靠清兒和隨行的太監攙扶。
“慢些,小心碰著裴安的傷處。”清兒的聲音帶著幾分謹慎,她伸手托住裴安的後背,另一個小太監則穩穩地扶著他的胳膊,兩人小心翼翼地把他從馬車上扶下來。
裴安抬眼望去,眼前不是他熟悉的府兵通鋪所在的西跨院,而是一處靠近東苑的小院子。院門是竹編的,刷著淺青色的漆,門楣上掛著塊小木牌,寫著“靜思院”三個字,字跡娟秀,倒像是女子所書。
“這是公主特意為你安排的院子,離東苑近,又安靜,最適合養傷。”清兒扶著他往裡走,一邊輕聲解釋,“以前這院子是公主用來看書的,後來公主嫌東苑人多吵,就把這裡改成了臨時休憩的地方,平日裡除了灑掃的丫鬟,很少有人來。”
裴安點點頭,目光掃過院子裡的景致:院子不大,中間鋪著青石板路,路兩旁種著幾叢翠竹,葉片上還沾著夕陽的餘暉,泛著淡淡的綠光。正對著院門的是一間正房,窗戶上掛著月白色的紗簾,裡麵隱約能看到鋪著軟墊的榻椅。兩側還有兩間廂房,一間看著像是臥室,另一間則像是書房,門口擺著一張小桌,上麵放著一個青瓷茶壺。
“比我前世租的出租屋好多了。”裴安在心裡默默感歎。他前世在大城市打拚,租的是個十平米的小單間,窗戶對著狹窄的巷子,每天隻能看到對麵樓的牆,哪有這樣清幽雅致的院子?
剛走進正房,就見一個穿著藏青色長衫的老者正坐在桌邊等候,手裡拿著一個藥箱,看模樣像是太醫。老者見裴安進來,趕緊起身,拱手行禮:“老夫見過裴壯士。”
“太醫不必多禮。”裴安想拱手回禮,卻被清兒按住:“你傷著胸口,可彆亂動,太醫是來給你複診的。”
太醫點點頭,示意裴安坐在榻上,然後小心翼翼地解開他胸口的紗布。紗布解開的瞬間,裴安倒吸了一口涼氣——傷口處的草藥已經有些滲血,紅腫的痕跡還很明顯,連周圍的皮膚都透著青紫色。
太醫仔細檢查著傷口,手指輕輕按壓著周圍的肋骨,時不時問一句:“這裡疼嗎?”“呼吸時有沒有覺得胸口發悶?”裴安一一作答,心裡卻有些緊張——他前世很少去醫院,對“看病”總有些本能的畏懼。
“裴壯士的傷勢比老夫預想的還要重些。”太醫檢查完,重新給傷口敷上草藥,語氣嚴肅,“兩根肋骨斷裂,還傷及了內腑,若是再晚些診治,恐怕會留下病根。接下來必須靜養,至少三個月內不能動武,也不能做重活,連走路都得慢些,不能讓傷口再受牽扯。”
“三個月?”裴安愣了一下——這意味著他三個月都不能操練,也不能巡邏,隻能待在這個小院子裡養傷。
“沒錯,三個月是最少的。”太醫點點頭,從藥箱裡取出一張紙,上麵寫著密密麻麻的藥方,“這是老夫開的藥方,每日煎服一劑,早晚各一次。另外,老夫還會讓人送來些外敷的草藥,每天更換一次。飲食上也要注意,多吃些補氣血的食物,比如人參、當歸、雞湯之類,切忌生冷油膩,也不能飲酒。”
就在這時,院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緊接著,一個侍女走了進來,對著清兒行了一禮:“清兒姐姐,公主殿下來看裴壯士了。”
裴安心裡一緊,趕緊想起身行禮,卻被清兒按住:“公主說了,你傷重,不必行禮。”
話音剛落,就見高陽公主走了進來。她今日穿了一身淡粉色的襦裙,沒戴平日裡的玉簪,隻在發間插了一支珍珠釵,比狩獵時的英氣少了幾分,多了幾分溫婉。她走進來,目光先落在裴安的胸口,然後才開口,聲音比平時輕了些:“太醫怎麼說?傷勢要緊嗎?”
“回公主殿下,裴壯士傷勢雖重,但好在診治及時,隻要靜養三個月,便能痊愈。”太醫拱手答道。
公主點點頭,走到裴安身邊,目光落在他蒼白的臉上,語氣裡帶著幾分關切:“這三個月,你就安心在這裡養傷,不用管府裡的事。我已經安排好了,清兒會留在這裡照顧你,另外還派了兩個丫鬟、兩個太監過來,幫著打理院子、煎藥、傳消息。”
說著,她指了指門口站著的四個人——兩個丫鬟穿著淺綠色的襦裙,手裡端著水盆和布巾;兩個太監穿著深藍色的長衫,手裡拿著賬本和藥箱。“這兩個丫鬟,一個叫春桃,一個叫夏荷,平日裡幫著打掃院子、洗衣裳;這兩個太監,一個叫小祿子,一個叫小福子,負責去廚房取飯、去太醫院取藥,還有傳消息。”
那四人趕緊上前,對著裴安行了一禮:“奴婢奴才)見過裴壯士。”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裴安有些受寵若驚,趕緊說道:“多謝公主殿下,也多謝各位。”他沒想到,公主竟然會為他安排這麼多人照料,而且連太監都派來了——在他的印象裡,太監一般都是伺候主子的,很少會去照料一個府兵。
“你是為了護我才傷成這樣,這些都是你應得的。”公主的語氣很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另外,我已經跟廚房說了,你這三個月的飲食,跟我一樣。每日三餐,除了主食,還要有兩葷兩素一湯,另外再加一道補氣血的補品,比如人參雞湯、蓮子羹之類。若是想吃什麼,也可以讓小祿子去廚房說,讓他們給你做。”
裴安心裡一陣暖流湧上——他前世在公司裡,彆說“飲食同領導”了,就連加班時能吃上一份熱乎的外賣都覺得奢侈。而現在,他隻是一個府兵,卻能享受到和公主一樣的飲食待遇,這讓他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感動。
“多謝公主殿下厚愛,屬下……屬下不敢當。”裴安的聲音有些哽咽。
“有什麼不敢當的?”公主皺了皺眉,“你舍命護我,這份恩情,不是幾頓飯就能報答的。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養好傷,彆的都不用想。”
說完,她又轉向清兒,語氣變得嚴肅了些:“清兒,這三個月,你就住在旁邊的廂房,好好照顧裴安。他的傷口每天要換草藥,藥方要按時煎服,飲食也要盯著,不能讓他吃生冷油膩的東西。若是有任何情況,比如傷口滲血、發熱之類,要立刻告訴我。”
“是,奴婢記住了。”清兒趕緊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