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高陽公主府,蟬鳴已沒了盛夏時的聒噪,東苑池塘裡的荷花謝了大半,隻餘下幾片殘葉浮在水麵,被風卷著打旋。裴安坐在靜思院的竹椅上,手裡捧著一卷《史記》,目光卻落在院角那株漸漸泛黃的桂樹上——距離他狩獵遇險,已經過去一個多月,胸口的傷口早已不疼,隻是太醫仍叮囑他少做劇烈動作,每日隻需在院子裡散散步、看看書,安心養到滿三個月。
“裴壯士,公主殿下讓您過去一趟,說是宮裡來人了。”小祿子匆匆跑進來,額頭上沾著薄汗,語氣裡帶著幾分急切。
裴安心裡一怔,趕緊放下書,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素色長衫——這是清兒特意給他找的便服,比府兵的玄色兵服輕便許多。“宮裡來人了?可知是何事?”他問道,心裡隱隱有些不安,不知這皇宮的旨意,是衝誰來的。
“具體的奴婢也不清楚,隻看到來的是內侍省的公公,手裡捧著明黃色的聖旨,公主殿下在正廳接旨呢,讓您過去,許是要問起您的傷勢。”小祿子一邊說著,一邊引著裴安往正廳走。
穿過幾重回廊,遠遠就看到正廳門口站著幾個穿著紫色宮服的內侍,手裡的長鞭垂在身側,神色肅穆。裴安跟著小祿子走到正廳外,就聽到裡麵傳來高陽公主的聲音,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委屈:“父皇母後也是,不過是一點小意外,我這不是好好的嗎,還要特意宣我入宮。”
“公主殿下,陛下和皇後娘娘也是擔心您。”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想來是那傳旨的公公。
裴安站在門口,不敢貿然進去,隻等裡麵傳喚。沒過多久,清兒走了出來,對著他福了福身:“裴壯士,公主讓您進去。”
他深吸一口氣,邁步走進正廳。隻見高陽公主坐在主位上,身上穿著一身石榴紅的襦裙,發間插著一支赤金步搖,臉色卻有些不好看。下首坐著一個穿著緋色官服的內侍,手裡捧著一卷聖旨,見裴安進來,目光在他身上掃了一圈,帶著幾分審視。
“裴安,你來了。”高陽公主開口,語氣比平時沉了些,“宮裡來的李公公說,父皇和母後聽說了狩獵遇險的事,要宣我入宮問話,還特意讓我把你也帶上,說是要問問你當時的情況。”
裴安心裡咯噔一下——他沒想到,自己一個小小的府兵,竟還能被皇帝和皇後召見。前世他隻是個普通打工人,彆說見國家領導人,就連公司董事長都沒見過幾次,如今要麵見大唐的皇帝和皇後,緊張得手心都開始冒汗。
“是,屬下遵旨。”他躬身應道,目光垂在地上,不敢抬頭。
李公公放下聖旨,站起身,對著高陽公主行了一禮:“公主殿下,時辰不早了,咱們該啟程了,陛下和皇後娘娘還在太極宮等著呢。”
高陽公主點點頭,站起身,對著裴安道:“你跟我來,路上我再跟你說些注意事項。”
一行人出了公主府,坐上了前往皇宮的馬車。高陽公主的馬車寬敞華麗,車廂裡鋪著厚厚的錦緞墊子,角落裡放著一個熏爐,燃著淡淡的檀香。裴安坐在車廂角落,渾身緊繃,連動都不敢動。
“一會兒見到父皇和母後,你不用緊張,他們問你什麼,你就如實說什麼,不用隱瞞。”高陽公主看著他緊張的樣子,忍不住開口安慰,“我父皇雖然看著威嚴,其實心裡很疼我,這次召見,也就是問問當時的情況,不會為難你的。”
裴安點點頭,心裡卻還是沒底。他想起曆史書上說的唐太宗李世民,那是開創了“貞觀之治”的明君,卻也以威嚴著稱,不知道自己這個“穿越者”在他麵前,會不會露餡。
馬車行駛了大約半個時辰,終於到了皇宮門口。下車後,跟著李公公穿過一道道宮門,裴安隻覺得眼睛都看不過來——皇宮的建築宏偉壯觀,朱紅色的宮牆高聳入雲,金色的琉璃瓦在陽光下泛著耀眼的光芒,路邊的侍衛個個身姿挺拔,神色肅穆,比公主府的府兵威嚴多了。
穿過太極門,就到了太極宮的正殿。李公公先進去稟報,沒過多久,裡麵傳來傳喚的聲音:“宣高陽公主、裴安進殿。”
裴安跟著高陽公主走進正殿,剛一進門,就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撲麵而來。正殿的正上方,坐著一個身穿明黃色龍袍的中年男子,麵容威嚴,眼神銳利,想來就是唐太宗李世民。他旁邊坐著一位穿著鳳袍的女子,麵容溫婉,眼神裡帶著幾分關切,應該是長孫皇後。
“兒臣參見父皇,參見母後。”高陽公主走到殿中,屈膝行禮,聲音清脆。
裴安趕緊跟著跪下,磕了個頭:“草民裴安,參見陛下,參見皇後娘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他不知道唐朝的禮儀,隻能學著電視劇裡的樣子,儘量讓自己的動作標準些。
李世民抬了抬眼,目光落在高陽公主身上,語氣裡帶著幾分責怪:“你這孩子,狩獵遇險這麼大的事,為何過了這麼久才告訴朕和你母後?若不是昨日朕聽內侍說起,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著?”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高陽公主低下頭,聲音帶著幾分委屈:“兒臣不是故意要瞞父皇母後的,隻是覺得隻是一點小意外,沒什麼大礙,不想讓父皇母後擔心。再說,裴安也已經沒什麼事了,所以就沒特意稟報。”
“沒什麼大礙?”李世民皺了皺眉,語氣加重了些,“朕聽說,當時那頭野豬差點傷了你,若不是裴安舍命護著你,你現在還能好好地站在這裡?你可知朕和你母後聽到這個消息時,有多擔心?”
長孫皇後輕輕拉了拉李世民的袖子,柔聲勸道:“陛下,你也彆太責怪高陽了,她也是怕咱們擔心。既然現在人沒事,就好了。”說著,她看向高陽公主,語氣裡帶著關切,“高陽,快過來讓母後看看,有沒有哪裡受傷?”
高陽公主走到長孫皇後身邊,拉著她的手,撒嬌道:“母後,兒臣真的沒事,就是當時受了點驚嚇,現在早就好了。倒是裴安,為了護著兒臣,傷得很重,斷了兩根肋骨,現在還在府裡養傷呢。”
李世民的目光終於落在裴安身上,眼神裡帶著幾分審視:“你就是裴安?抬起頭來,讓朕看看。”
裴安慢慢抬起頭,迎上李世民的目光,隻覺得那目光像刀子一樣,能把他的心思都看透。他趕緊說道:“回陛下,草民正是裴安。”
“朕聽說,當時你為了護著高陽,不顧自身安危,跟那頭野豬搏鬥,可有此事?”李世民問道,語氣裡聽不出喜怒。
“回陛下,當時情況緊急,公主殿下有危險,草民隻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算不上什麼。”裴安謹慎地回答,不敢居功。
“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李世民笑了笑,語氣緩和了些,“朕聽說,你隻是公主府的一個普通府兵,卻有如此膽識,實屬難得。高陽能有你這樣的護衛,也是她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