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風帶著涼意，吹得左衛營校尉住處的窗欞“吱呀”作響。裴安坐在書桌前，手裡捧著那卷早已卷邊的《論語》，目光卻沒落在紙頁上，而是透過窗戶，望向遠處燈火通明的大校場——明天就是比武的日子，此刻的校場裡，工匠們還在連夜搭建觀看台，木料碰撞的“咚咚”聲、繩索拉扯的“嘩嘩”聲，混著遠處隱約的馬蹄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這哪裡是公主府府衛的普通比武？分明是一場牽動皇室與達官顯貴的盛會。下午老周來報，說觀看台分了三層，最上層是皇帝、皇後的席位，鋪著明黃色的錦緞，兩側還設了香案；中層是親王、公主們的座位，用的是紫色錦緞；下層則是朝中大臣、長安勳貴的席位，連桌案上的茶具，都是從皇宮裡運來的青瓷。更讓人緊張的是，不僅高陽公主會親臨，連唐太宗和長孫皇後都要過來觀看——這哪裡是看比武，分明是對公主府衛營實力的檢閱，一旦輸了，不僅左衛營要離開公主府，連高陽公主的顏麵都會受損。
“唉。”裴安輕輕歎了口氣，把《論語》放在桌上。紙頁間還夾著一片乾枯的桂花，是之前在靜思院養傷時，夏荷幫他撿的，現在聞起來，似乎還能聞到淡淡的桂花香，連帶想起夏荷那婀娜的體態——18歲的姑娘，身姿早已長開，襦裙裹著的腰肢柔軟又纖細，走動時像風中的柳枝，連轉身時露出的脖頸線條，都透著說不出的柔美；還有她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會漾起兩個淺淺的梨渦，眼神像盛著月光，溫柔得能把人融化。
這段時間忙著訓練，他幾乎沒再見過夏荷，可越是臨近比武，心裡對她的念想就越強烈。若是明天贏了，拿到每旬休假，他一定要去東苑找她，哪怕隻是跟她說幾句話也好。
“吱呀——”
身後的房門被輕輕推開，裴安以為是巡夜的士兵，頭也沒回地說道：“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讓弟兄們都好好休息，養足精神準備明天的比武。”
沒有回應。隻有一陣熟悉的、帶著淡淡皂角香的氣息飄了過來，很輕，卻像羽毛一樣，撓得人心尖發顫。
裴安心裡一動，猛地回頭——隻見小清站在門口，身上穿著一件淺綠色的襦裙，手裡捧著一個食盒，頭發鬆鬆地挽著，幾縷碎發垂在臉頰旁，在油燈的光裡，顯得格外柔和。她的左臂上還纏著白布，隻是傷口已經愈合得差不多了，不再滲血，隻是動作間還有些拘謹。
“小清？你怎麼來了？這麼晚了，你不該在東苑的侍女房休息嗎？”裴安趕緊站起來，心裡滿是驚訝——府規森嚴，入夜後侍女不得隨意離開自己的住處，更彆說來校尉的營房了。
小清把門輕輕關上，走到書桌前，把食盒放在桌上，聲音壓得很低，帶著幾分緊張：“我……我是趁著去庫房給公主拿明天要穿的禮服，偷偷跑過來的。裴校尉，我有點擔心明天的比武，想過來看看你。”
她的眼神裡滿是擔憂，還有幾分不易察覺的期待，像隻受驚的小鹿，站在那裡，手足無措地絞著裙擺，讓裴安心裡忽然軟了下來。
“擔心我？”裴安笑了笑，拉過一把椅子，“坐吧，站著乾什麼？外麵風大，你胳膊上的傷還沒好，彆再著涼了。”
小清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目光落在桌上的《論語》上，小聲說道：“下午我路過校場，看到工匠們在搭觀看台，聽說……陛下和皇後娘娘明天都會來？”
“嗯，老周說的，”裴安拿起食盒，打開一看，裡麵放著一碟精致的糕點，還有一碗溫熱的蓮子羹，“這是你給我做的？”
“是……我知道你明天要比武，怕你晚上餓，就從廚房偷偷拿了點食材，自己做的。”小清的耳尖紅了，聲音更小了，“蓮子羹能安神，你喝了，晚上能睡個好覺。”
裴安拿起勺子，舀了一口蓮子羹——甜而不膩，蓮子燉得軟爛，比之前在靜思院喝的還要好喝。他心裡泛起一陣暖意，抬頭看向小清：“謝謝你，小清。這麼晚了，還特意跑過來給我送吃的，要是被管家發現了，你會受罰的。”
“我不怕。”小清抬起頭，眼神裡滿是堅定，“我就是擔心你，明天的比武太重要了，要是輸了，你就要離開公主府了，我……我不想你走。”
她的聲音帶著幾分哽咽，眼眶也慢慢紅了。裴安手裡的勺子頓了頓，心裡忽然有些不是滋味——這段時間，他滿腦子都是比武和夏荷，卻忽略了小清的感受。這個16歲的姑娘，從他養傷時就悉心照料，他受傷時她偷偷掉淚，他升職時她真心祝賀，現在他要比武，她又冒著受罰的風險，偷偷跑來見他，這份情意，他怎麼能辜負？
“我也不想走。”裴安放下勺子，語氣真誠，“我在公主府待了這麼久，這裡有弟兄們，有你，還有……很多讓我舍不得的人，我一定會贏的，不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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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清的眼睛亮了起來，像是看到了希望：“真的嗎？你一定會贏？”
“真的。”裴安點點頭，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秦虎的一隊很厲害，弟兄們這段時間也練得很刻苦，我們一定能贏。”
小清看著他的手，臉頰慢慢紅了，她猶豫了一下，忽然鼓起勇氣，輕聲說道：“裴安……我知道，我隻是個侍女，配不上你這個校尉，可我……我喜歡你。從你在靜思院養傷，我給你換藥的時候，我就喜歡你了。我知道你可能喜歡彆人，可我還是想告訴你，我不怕跟著你吃苦，就算……就算以後你有彆的喜歡的人，我也不介意。”
她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像鼓槌一樣，敲在裴安的心上。裴安愣住了，他沒想到小清會這麼直接地表達心意，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和緊張的神情，心裡滿是感動——在這個等級森嚴的唐朝，一個侍女敢對校尉表白，需要多大的勇氣？
“小清，我……”裴安張了張嘴，心裡有些愧疚，“我知道你的心意，我很感動。其實，我也喜歡你，隻是……我之前一直忙著訓練，沒敢跟你說。而且，我還有件事要告訴你，我……我對夏荷姑娘，也有好感。”
他以為小清會難過，會生氣，可沒想到，小清隻是愣了一下，然後輕輕笑了起來，眼神裡帶著幾分俏皮：“夏荷姐姐人很好，長得漂亮，性子又溫柔，你喜歡她也正常。不過，裴安，你可彆以為這樣就能偷懶，想把我們都娶回家，可得有本事才行。在我們大唐，雖然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可也得看你有沒有那個能力，能不能讓我們都心甘情願跟著你。”
裴安愣住了，他沒想到小清會這麼包容，甚至還調侃他。他看著小清臉上的笑容，心裡的愧疚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溫暖。他伸手，輕輕握住小清的手——她的手很小，很軟，還帶著幾分涼意，卻讓他覺得格外踏實。
“我會努力的。”裴安的語氣堅定，“不管是比武，還是以後的日子，我都會拚儘全力，讓你們都能好好的。等明天贏了比武，拿到休假，我就去跟公主說，求她賜婚，不管是你，還是夏荷，我都想娶回家。”
小清的臉更紅了，她輕輕靠在裴安的肩膀上，聲音帶著幾分羞澀：“誰要你現在就說呀，先贏了明天的比武再說。不過，裴安，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做到的。”
裴安輕輕摟住她的腰——她的腰很細，比夏荷的還要纖細，隔著薄薄的襦裙，能感受到她身體的溫熱。他低頭，看著她頭頂的發旋，心裡滿是柔軟。這段時間的緊張、焦慮，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散，隻剩下懷裡的溫暖和對明天的期待。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靠在一起，油燈的光映在他們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長，落在牆上，像一幅溫馨的畫。窗外的風還在吹，校場的動靜漸漸小了，隻剩下遠處偶爾傳來的幾聲犬吠，和房間裡彼此的心跳聲。
過了好一會兒，小清才輕輕推開裴安，紅著臉站起來：“我該走了，再晚回去，要是被發現了，就麻煩了。明天比武，你一定要加油，我會在觀看台下麵，給你打氣的。”
裴安點點頭，送她到門口。小清轉身，忽然踮起腳尖，在他的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然後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轉身跑了出去，隻留下一個淺綠色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裡。
裴安摸了摸被吻過的臉頰，還帶著小清的溫度，心裡滿是甜蜜。他回到書桌前，看著桌上的蓮子羹和糕點，又拿起那卷《論語》，紙頁間的桂花香氣似乎更濃了。
他不再緊張了。明天的比武固然重要，可現在他有了想要守護的人，有了想要實現的承諾，這份力量，比任何信心都更堅定。他相信，明天的比武，他們一定能贏；他也相信，未來的日子，他一定能像小清說的那樣，有本事把她們都娶回家，給她們幸福。
裴安收拾好書桌，吹滅油燈，躺在床上。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床榻上，溫柔又明亮。他閉上眼睛，腦海裡交替浮現著夏荷溫柔的笑容和小清羞澀的臉龐，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這一夜，裴安睡得格外安穩，沒有了之前的緊張和焦慮，隻有對明天的期待和對未來的憧憬。而在東苑的侍女房裡，小清也躺在床上，手放在胸口，感受著心跳的悸動，臉上帶著甜蜜的笑容，久久不能入睡——她知道，從今晚開始，她的生活，將會變得不一樣了。
秋夜漸深，公主府沉浸在寂靜中，隻有遠處的校場裡，還殘留著零星的燈火，像是在為明天的比武，默默積蓄著力量。一場決定命運的比武，兩段悄然萌發的情意，都將在明天的陽光下，迎來屬於它們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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