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前的薛延陀草原,早已沒了暮春的生機。北風像無數把鋒利的刀子,刮過枯黃的草地,卷起漫天沙塵,打在人臉上生疼。裴安帶領著三百名精銳小隊,蜷縮在一處背風的土坡後,每個人身上都裹著兩層厚厚的羊皮襖,卻依舊擋不住刺骨的寒意。
這一路晝伏夜出,他們早已疲憊不堪。白天要躲避薛延陀的巡邏隊,隻能在溝壑、密林裡潛伏,連生火取暖都不敢;夜裡借著月光趕路,腳下的草甸結著薄霜,稍不留意就會滑倒。乾糧早就換成了風乾的肉乾和硬餅,就著融化的雪水咽下,每個人的嘴唇都裂著血口子,臉上沾滿了塵土,唯有眼神依舊銳利如刀。
“將軍,前麵就是夷男可汗的主營區域了,再往前,巡邏隊會越來越密集。”百騎司的校尉陳武湊到裴安身邊,壓低聲音說道。他手裡拿著一張簡易的地圖,是這些天根據地形畫出來的,上麵用炭筆標注著已知的巡邏路線。
裴安點點頭,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沙塵,望向遠處。地平線上,隱約能看到成片的帳篷,像黑色的蘑菇群,散布在草原上。帳篷周圍,偶爾有騎兵馳過,盔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那是薛延陀的精銳護衛,個個弓馬嫻熟,警惕性極高。
“傳令下去,全隊休整半個時辰,然後分十隊出發,按預定方向偵察。”裴安的聲音低沉,被北風卷得有些模糊,“第一、二隊負責偵察物資交換區,摸清商販、牧民的進出路線,記清守衛的換崗時間;第三、四隊盯著部族首領的帳篷,查清楚哪些是主要首領,他們的作息規律、護衛人數;第五、六隊探婚禮場地的布局,看看有沒有可以潛入的通道;第七、八隊留意夷男可汗的主營,弄明白他的安保配置;第九、十隊負責外圍,監視巡邏隊的動向,一旦發現異常,立即發信號預警。”
“記住,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暴露行蹤。若是被發現,儘量活捉俘虜,逼問情報,實在不行,就果斷滅口,絕不能留下痕跡。”裴安補充道,眼神裡滿是嚴肅。這次行動事關重大,一旦暴露,不僅他們三百人會性命難保,還會引發大唐與薛延陀的全麵戰爭,之前的所有準備都將付諸東流。
隊員們紛紛點頭,從背包裡取出乾糧,快速吞咽著。綠萼走到裴安身邊,遞給他一塊用羊皮裹著的肉乾:“裴郎,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這肉乾是我出發前烤的,還帶著點鹹味,比硬餅好吃些。”綠萼是自己追上來的,從裴安勸她喝酒她就知道裴安的打算,她可稱海量,但是佯裝不勝酒力,不過卻還是沒熬住當夜睡著了,因此第二日自己追上了裴安,當裴安發現鬼鬼祟祟的綠萼時,既無奈也感動,就帶上了她。
裴安接過肉乾,咬了一口,肉質緊實,帶著淡淡的煙熏味,確實比普通的乾糧美味。他看著綠萼凍得發紅的臉頰,心裡泛起一絲愧疚:“辛苦你了,跟著我在草原上受凍。”
綠萼搖搖頭,笑著說:“我從小在邊關長大,這點苦不算什麼。隻要能幫到你,我就開心。”她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皮囊,遞給裴安,“這裡麵是烈酒,冷的時候喝一口,能暖和些。不過你少喝點,還要指揮隊伍呢。”
裴安接過皮囊,喝了一小口,辛辣的酒液滑過喉嚨,瞬間暖遍全身。他把皮囊還給綠萼,拍了拍她的肩膀:“注意安全,若是遇到危險,彆硬拚,先撤回來。”
綠萼點點頭,轉身加入了第三隊——她熟悉草原的語言和習俗,負責偵察首領帳篷再合適不過。
半個時辰後,十隊人馬陸續出發,像十支離弦的箭,悄無聲息地融入草原的蒼茫之中。裴安則帶著幾名親兵,留在土坡後,負責接收各隊傳來的信號。他時不時望向遠處的營地,眉頭緊緊皺著。
北風依舊呼嘯,時間一點點過去。直到傍晚,第一隊才傳來信號——他們在物資交換區外圍潛伏了三個時辰,摸清了守衛的換崗規律:每一個時辰換一次崗,每次換崗有一刻鐘的空隙;商販和牧民進出需要出示部族令牌,但隻要跟著大部隊,偶爾能混進去;交換區裡有不少臨時搭建的帳篷,大多是賣皮毛、糧食、工具的,人多眼雜,適合偽裝潛入。
緊接著,第三隊也傳來消息。綠萼他們借著夕陽的掩護,靠近了幾座較大的帳篷,通過偷聽守衛的對話,確認了五個主要部族首領的身份:回紇部首領吐迷度、仆骨部首領歌濫拔延、同羅部首領時健啜、拔野古部首領屈利失、思結部首領烏碎。這五個首領手下的兵力最多,是夷男可汗倚重的力量,也是這次行動的主要目標。他們還發現,這些首領的帳篷周圍,都有五十名以上的護衛,日夜值守,想要靠近並不容易。
夜幕降臨後,其他小隊也陸續傳回情報。婚禮場地選在夷男主營南側的一片空地上,已經開始搭建高台,周圍挖了壕溝,還布置了不少暗哨;夷男的主營外,有三層護衛,內層是他的親衛,個個都是身經百戰的死士,外層是普通騎兵,巡邏密度極高;最關鍵的是,第九隊的一個薛延陀戰士,更為大膽,他帶著另一個異族戰士,直接混在了一隻較大巡邏隊的後麵,混進了可汗的大帳附近,裝成了給可汗親衛送餐食的仆人,從可汗親衛的對話中聽到了關鍵詞,夷男可汗要在婚禮上“清理門戶”,但是門戶指的是誰,就沒能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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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所有情報都彙總好了。”陳武把整理好的情報遞給裴安,語氣帶著幾分興奮,“沒想到夷男自己要動手,這倒是給我們省了不少事。”
裴安接過情報,借著月光仔細看著,手指在地圖上輕輕滑動。“夷男想借婚禮鏟除異己,吞並他們的部族,這對我們來說,既是機會,也是風險。”他沉吟道,“機會在於,婚禮當天人多眼雜,夷男的注意力會放在鏟除異己身上,我們可以趁亂動手;風險在於,他肯定會加強安保,防止有人趁機作亂,我們的行動會更難。”
“那我們該怎麼辦?直接衝進去刺殺嗎?”一名來自玄甲軍的校尉問道,他性子急躁,更喜歡正麵硬剛。
“不行。”裴安搖了搖頭,“夷男的親衛有上千人,還有五個主要首領的護衛,加起來近五千人,我們隻有三百人,硬衝就是送死。必須用巧勁,借勢而為。”
他召集十隊的隊長,圍坐在篝火旁為了不暴露,隻點燃了一小堆,用石塊擋著),開始討論行動方案。
“首先,我們要利用物資交換區潛入。”裴安指著地圖上的交換區,“第一、二隊已經摸清了情況,我們可以讓一部分隊員扮成商販,帶著皮毛、糧食,混進交換區,在裡麵建立一個臨時據點。交換區離婚禮場地不遠,方便我們觀察動靜,也能隨時接應其他隊員。”
“然後呢?婚禮當天,我們怎麼靠近目標?”綠萼問道,她負責的是首領帳篷的偵察,對安保情況最清楚。
“婚禮當天,會有各個部族的人去獻禮,這是我們的機會。”裴安繼續說道,“我們可以挑選一些會說薛延陀語、熟悉草原習俗的隊員,扮成某個小部族的使者,混進獻禮的隊伍裡。獻禮時,需要近距離接觸夷男和主要首領,這是刺殺的最佳時機。”
“可夷男要鏟除異己,隻要他一動手,我們就順勢先動手幫他除掉那些人?”陳武問道,“這樣既能混亂局麵,又能讓夷男放鬆警惕,以為我們是他的人。”
裴安眼前一亮:“這個主意好!夷男想借婚禮除掉他們,肯定會提前安排人手。我們可以假裝是他的人,在他動手之前,先把異己鏟除。這樣一來,夷男會以為是自己的人乾的,不會懷疑到我們頭上;其他首領也會慌亂,不知道是誰下的手,場麵會更亂,我們就能趁亂刺殺剩下的目標。”
“那夷男可汗呢?要不要殺他?”之前急躁的玄甲軍校尉問道,“他是薛延陀的可汗,殺了他,薛延陀肯定會大亂,三年內絕對無法威脅大唐邊境。”
這個問題讓篝火旁瞬間安靜下來。殺夷男,風險極大,他的親衛最多,安保最嚴,稍有不慎就會暴露;不殺他,隻殺幾個主要首領,雖然也能造成混亂,但夷男很快就能重新整合勢力,威脅依舊存在。
“殺!”裴安沉默片刻,語氣堅定,“既然來了,就要斬草除根。夷男不死,薛延陀的威脅就不會消除。我們可以在刺殺其他首領後,趁亂對他動手——比如在他查看屍體的時候,或者在婚禮儀式的高潮,他放鬆警惕的時候。”
接下來,他們又詳細討論了每個環節的細節:誰來扮商販,誰來扮使者;刺殺用的武器要藏在哪裡藏在貨物裡、禮品裡,或者偽裝成牧民的工具);得手後如何撤退從交換區的密道撤離,或者混入混亂的人群中,逃往草原深處);遇到突發情況如何應對被發現後,就點燃信號彈,通知外圍的隊員接應,然後分散突圍)。
他們還考慮到了天氣因素——中秋前後的草原,夜裡會下霜,地麵濕滑,不利於行動,所以要儘量在白天動手;北風大,可以利用風聲掩蓋行動的動靜,比如在風最大的時候發起突襲,讓守衛聽不到腳步聲。
討論一直持續到後半夜,每個人都提出了自己的意見,方案也修改了好幾次,終於形成了一套完整的行動計劃:
第一階段婚禮前兩日):派遣二十名隊員扮成商販,帶著提前準備好的皮毛、糧食,混入物資交換區,建立臨時據點;另外三十名隊員扮成牧民,在交換區外圍活動,收集更多情報,監視首領和夷男的動向。
第二階段婚禮前一日):挑選五十名精銳隊員,扮成小部族的使者,準備好“禮品”裡麵藏著短刀、弩箭),提前與負責接待的薛延陀官員接觸,確保能進入婚禮場地;其餘隊員在交換區和婚禮場地外圍潛伏,隨時準備接應。
第三階段婚禮當天):上午,扮成使者的隊員混入獻禮隊伍,摸清夷男和主要首領的位置;中午,趁夷男準備動手時,順勢派人刺殺異己,製造混亂;下午,在婚禮儀式高潮,趁夷男和其他首領放鬆警惕,發動突襲,刺殺剩餘目標,重點是夷男可汗;得手後,所有隊員從預定路線撤退,到草原深處的集合點彙合。
“都清楚自己的任務了嗎?”裴安看著眾人,語氣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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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楚!”隊員們齊聲回答,聲音不大,卻充滿了堅定。
裴安點點頭,站起身,望著遠處薛延陀的營地,眼神裡滿是銳利:“這次行動,關係到大唐的邊境安危,也關係到我們每個人的性命。我知道很難,但隻要我們齊心協力,一定能成功。等任務完成,我們就能回家,和家人團聚。”
提到家人,隊員們的眼神都柔和了幾分。他們中有不少人是關中農戶子弟,家裡有父母妻兒;也有一些是孤兒,裴安和小隊就是他們的家人。為了家人,為了大唐,他們願意冒這個險。
第二天一早,小隊就開始行動。扮成商販的隊員們,趕著幾頭瘦弱的牛羊,背著鼓鼓囊囊的皮毛,朝著物資交換區走去。他們臉上塗著泥土,穿著破舊的羊皮襖,看起來和普通的草原商販沒什麼兩樣。綠萼也加入了他們,她會說流利的薛延陀語,負責和守衛溝通。
裴安則帶著其他人,在交換區外圍潛伏。他密切關注著裡麵的動靜。看到綠萼他們順利通過守衛的檢查,進入交換區,他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
接下來的兩天,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扮成商販的隊員們在交換區裡租了一個小帳篷,表麵上賣皮毛,暗地裡卻在收集情報,還偷偷和幾個被薛延陀擄來的漢人取得了聯係——這些漢人早就想逃離,答應在行動時幫忙,比如製造混亂、指引路線。
扮成使者的隊員們也順利接觸到了負責接待的官員,送上了“厚禮”其實是些普通的絲綢和茶葉),成功獲得了參加婚禮的資格。他們還摸清了夷男和主要首領的座位安排——夷男坐在高台上的主位,五個主要首領坐在高台兩側,其中屈利失和烏碎坐在最外側,離出口最近,裴安判斷這顯然是夷男特意安排的,方便動手。
婚禮前一天的晚上,裴安召集所有隊員,做最後的動員。“明天就是關鍵了,大家一定要小心。記住,無論遇到什麼情況,都要保持冷靜,按計劃行事。”他頓了頓,從懷裡掏出一麵小小的唐旗,“這麵旗子,代表著大唐。明天,我們要讓薛延陀的人知道,大唐的將士,不是好惹的!”
隊員們看著那麵鮮紅的唐旗,眼神裡滿是崇敬。他們紛紛握緊手中的武器,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北風依舊在草原上呼嘯,仿佛在為即將到來的血戰伴奏。裴安知道,明天將會是一場惡戰,他們可能會有人犧牲,可能會失敗,但他不會退縮。為了大唐,為了家人,為了自己,他必須帶領小隊,完成這個艱巨的任務。
遠處的薛延陀營地,已經亮起了燈火,像是草原上的鬼火,透著幾分詭異。裴安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緊張,等待著黎明的到來——那將是他們行動的開始,也是薛延陀混亂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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