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南侯府的書房裡,燭火搖曳,映得滿室昏黃。裴安獨坐案前,指尖夾著一枚冰涼的玉佩——那是高陽之前送他的定情之物,玉上刻著小小的“安”字,此刻卻泛著冷意。窗外秋風卷著落葉,“簌簌”地打在窗欞上,像極了這一年多來,那些藏在暗處的腳步聲,步步緊逼,讓他直到此刻才猛然看清全貌。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閉上眼,過往的畫麵如潮水般湧來——
最早是公主府的刺殺案,那時他初入長安,不過是個小小的校尉,卻莫名成了刺殺案主角。如今想來,那或許就是世家試探皇室反應的第一步。但是世家發現如果真的刺殺了李世民,可能招來雷霆,於是變換了策略,接著就把目光投向房遺愛、長孫衝、竇奉節等二代,因為這些二代們還未成長起來,容易對付,造成李世民與幾個支持皇室的主要世家產生嫌隙;
接著是裴府被劫,夏荷與他一同被擄走,威脅他為世家做事。那時他以為隻是個彆世家的脅迫,卻沒料到,這是世家“溫水煮青蛙”的開始——他們要讓他成為棋子,若他順從,便借他之手影響朝堂;若他不順從,便用綁架、威脅的手段,離間他與李世民的信任。
再後來是竇奉節的報複。永嘉的婚事本是皇室與世家的聯姻試探,竇奉節卻因永嘉的冷落遷怒於他,最終竟對夏荷、月兒下了毒手。裴安此前隻當是竇奉節的私怨,可此刻細想,竇奉節雖是武將,卻素來聽竇家安排,他的衝動背後,未必沒有世家的推波助瀾——殺了他的妾室,既能讓他悲痛欲絕,失去理智,又能損害皇室顏麵他是準駙馬),一石二鳥。
還有高陽府裡的崔明。博陵崔氏的子弟,以詩詞聞名,卻偏在他回長安時,出現在高陽身邊,姿態親昵。這哪裡是單純的“探討詩詞”?崔明是世家安插在高陽身邊的棋子,目的就是離間他與高陽的關係。若是他們反目,皇室的駙馬人選便可能更換,世家便能趁機將崔明推上駙馬之位,進一步滲透皇室。
更讓裴安後背發涼的,是高句麗使臣遇害之事。年初李世民派使臣前往高句麗,本是安撫之意,使臣卻在高句麗耀武揚威,甚至強暴大臣之女,最終被高句麗王所殺。當時朝堂上下都罵使臣狂妄,罵高句麗無禮,可裴安此刻卻想到——一個能被派去安撫鄰國的使臣,怎會如此不知輕重?若不是有人故意教唆,甚至設計陷害,使臣怎會做出這等自毀前程之事?而這背後,最可能獲益的,便是世家——犧牲一個使臣,挑起大唐與高句麗的戰事,他們便能在後方作梗,拖延糧草、散布謠言,讓皇室深陷戰事泥潭,損耗國力。
還有齊王造反、太子造反、魏王被貶等,尤其李世民的丹藥。柒兒曾提過,李世民吃的丹藥是女醫嫣然所獻,而嫣然的背景模糊,極有可能與世家有關。世家深知李世民年事已高,身體是皇室的根基,若李世民因丹藥損害健康,甚至病危,皇室必會陷入混亂,他們便能趁機奪權。
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此刻在裴安腦海裡串聯起來,形成了一張巨大的網——世家不再用早年的血腥手段,而是改用“溫水煮青蛙”的策略:先是離間李世民與房玄齡、長孫無忌、竇家這些重臣的關係,讓皇室失去支柱;再從皇室內部下手,利用兩次叛亂、公主的私生活製造輿論,損害皇室在民間的威嚴;接著挑起對外戰事,消耗大唐國力;最後用丹藥損害李世民的身體,等待皇室混亂的那一刻。
“好狠的手段……”裴安睜開眼,指尖冰涼,冷汗已浸濕了後背的衣衫。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李世民的棋子,卻沒想到,他連棋子都算不上,隻是世家這盤大棋裡,隨時可以被犧牲的“棄子”。天下看似太平,可世家的暗流早已洶湧,若再任其發展,這太平,恐怕真的持續不了多久。
“為李世民?為大唐?”裴安低聲自語,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之前他或許還存有幾分“忠君報國”的念頭,可經曆了夏荷、月兒的慘死,經曆了自己一次次被當作棋子,他終於明白——隻有自己強大,才能立足,才能保護好在乎的人。從今日起,他不為李世民,不為大唐,隻為自己。
思緒轉到高陽身上,裴安的眼神漸漸柔和了幾分。他想起曆史上的高陽公主,驕縱叛逆,甚至與辯機和尚有染,最終落得淒涼下場。如今的高陽才十七歲,正是叛逆的年紀,性格本就不安分,容易被人挑唆。崔明靠近她,或許有她自己的“願意”,但更多的,是被世家利用。而他之前的冷淡,不僅沒能解決問題,反而讓世家的計謀得逞,也讓自己失去了“駙馬”這張重要的底牌。
“罷了,”裴安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高陽雖有不妥,卻仍是皇室公主。成為她的駙馬,對我而言,仍是目前最穩妥的選擇。”他決定不再冷落高陽,先穩住這段關係,再慢慢籌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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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書房,夜色已深,月光灑在庭院裡,像鋪了一層銀霜。裴安朝著雲兒的臥房走去,遠遠就看到高陽的馬車停在院門口,想來是還沒走。
走進臥房,雲兒已經睡熟,柒兒正坐在床邊,為雲兒掖了掖被角。高陽則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裡拿著一本書,卻看得心不在焉,眼神時不時飄向門口,顯然是在等他。
看到裴安進來,高陽的身體瞬間僵住,隨即又低下頭,假裝看書,卻掩飾不住眼底的委屈。
柒兒看了裴安一眼,悄悄起身,走到他身邊,輕聲說:“公主等你很久了,你……好好跟她談談。”說完,便轉身離開了房間,順手帶上了門。
房間裡隻剩下裴安和高陽,氣氛有些尷尬。裴安走到高陽麵前,輕聲說:“夜深了,我送你回府吧。”
高陽抬起頭,眼神裡滿是驚訝,隨即又閃過一絲委屈:“你不是有公務嗎?怎麼有空送我?”
裴安在她身邊坐下,看著她泛紅的眼眶,輕聲說:“再重要的公務,也沒有送你重要。之前是我不好,不該對你冷淡,讓你受委屈了。”
高陽的眼淚瞬間湧了上來,卻強忍著沒掉下來:“你還知道錯了?我隻是和崔明探討詩詞,你就對我那樣冷淡,連見都不願意見我……”
“我知道。”裴安打斷她,語氣帶著幾分無奈,“可我看到他和你坐在一起,那樣親密,我心裡難受。”他頓了頓,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上麵是他剛剛在書房寫的詩,“我給你寫了首詩,你看看。”
高陽接過紙,借著燭火,輕聲念了出來:
《贈高陽》
彆來三月憶芳辰,今日相逢卻自嗔。
忽見錦袍陪粉裙,心似寒潭起波瀾。
並非薄情疏玉盞,隻因深念怕離分。
願攜素手歸園去,共賞長安夜月輪。
詩裡寫的是他這三個月對高陽的思念,寫的是看到崔明在她身邊時的醋意,寫的是自己之前的冷淡並非薄情,而是因為在乎。高陽念完,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卻笑著說:“你這個人,就是小心眼,一點小事就吃醋。”
“是,我小心眼。”裴安笑著,伸手輕輕拭去她的眼淚,“以後我不會再這樣了。你若是喜歡探討詩詞,我陪你便是,再也不讓彆人靠近你。”
高陽的臉頰瞬間泛紅,點了點頭,心裡的委屈和憤怒,瞬間煙消雲散。她知道裴安在乎她,這就夠了。
兩人走出臥房,馬車早已備好。裴安扶著高陽上了馬車,自己也坐了進去。馬車緩緩駛動,月光透過車窗,灑在兩人身上。
“裴安,”高陽靠在裴安肩上,輕聲說,“以後你不許再冷落我了,不然我……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好,不冷落你。”裴安輕輕拍著她的背,眼神卻漸漸變得銳利。他知道,崔明一日不除,就始終是個隱患。崔明是博陵崔氏的人,若是能抓住他的把柄,不僅能斷了世家在高陽身邊的眼線,還能打擊博陵崔氏,為自己增添籌碼。
馬車駛到高陽公主府門口,高陽依依不舍地看著裴安:“你要不要進去坐坐?”
“不了,”裴安笑著說,“夜深了,你早點休息。明日我再來看你。”
高陽點點頭,下車走進府中,還不忘回頭朝裴安揮手。
看著高陽的身影消失在府門後,裴安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他對身邊的親兵說:“去,把陳武叫來。”
陳武是之前跟著他去草原的百騎司校尉,已調任左金吾衛中郎將,忠誠可靠,身手也不錯。很快,陳武就趕了過來,躬身行禮:“將軍,您找我?”
“你去盯著博陵崔氏的崔明,”裴安的聲音冰冷,“查清楚他每日的行蹤,見了什麼人,做了什麼事,尤其是有沒有什麼不法之舉。記住,不要打草驚蛇,有消息立即向我彙報。”
陳武眼睛一亮,立即明白裴安的意思:“將軍放心,屬下一定查清楚!”
“去吧。”裴安揮了揮手,看著陳武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心裡暗暗盤算。崔明,博陵崔氏,你們既然敢動我的人,就彆怪我不客氣。
馬車駛回渭水侯府,裴安下車走進庭院。柒兒正站在門口等他,看到他回來,輕聲說:“都安頓好了?”
“嗯。”裴安點點頭,走到柒兒身邊,“世家的陰謀,我大概理清了。以後,我們要更加小心。”
柒兒看著裴安,眼神裡滿是堅定:“我會幫你的。無論是朝堂的事,還是宮裡的消息,我都會儘力為你收集。”
裴安握住柒兒的手,心裡滿是溫暖。他知道,在這條布滿荊棘的路上,他不再是一個人。有柒兒的幫助,有雲兒的陪伴,還有高陽這張底牌,他一定能慢慢變強,擺脫世家的控製,最終成為自己命運的主人。
夜色漸深,月光灑在侯府的屋頂上,像一層薄薄的鎧甲。裴安站在庭院裡,望著遠處的太極宮,眼神裡滿是銳利。他知道,接下來的路會更加艱難,世家不會善罷甘休,李世民的身體也越來越差,長安的風波,隻會越來越大。
但他不再畏懼。經曆了這麼多,他早已不是那個初入長安的懵懂校尉,而是決心在權力場上闖出一片天地的渭南侯。他會一步一步,穩紮穩打,先解決崔明,再打擊博陵崔氏,然後慢慢積累自己的勢力,直到有一天,再也沒有人能把他當作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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