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邪司,地牢。
這裡光線永遠是昏暗的,陰暗潮濕的空氣裡,混雜著鐵鏽和經年不散的黴味。
昨日鐘樓負責敲鐘的更夫,已經在地牢裡待了一夜,如今像一灘失去骨頭的爛肉,癱在潮濕的草堆上。
他看見李青的身影出現在牢門外,方才如夢初醒,整個人嚇得渾身篩糠,牙齒上下打顫。
“說吧,誰讓你那樣敲的鐘?”
李青的聲音不帶絲毫情緒。
“大人,饒命啊大人!小人真的不知道。”
更夫涕淚橫流,額頭在冰冷的地麵上磕得砰砰作響。
“小人……小人隻是個拿錢辦事的啊!我根本不知道是誰!”
他語無倫次,將一切和盤托出。
半年前的某天,他一覺醒來,床頭就多了一封沒有署名的信。
信上說,隻要他在指定的時間,用特定的節奏敲響銅鐘,事後便有一百兩紋銀的酬勞。
反正隻是敲鐘而已,本就是他的活計,他就抱著試試看的態度照做了。
至於雇主是誰,是男是女,是人是妖,他一概不知。
“信呢?”
“燒了,信上讓小的看完就燒了!”
“那答應好的報酬是怎麼給你的?”
“銀子和信一樣,都是一覺醒來就憑空出現的!小的真是一時財迷心竅……”
李青靜靜地聽著,心中卻是一片冰冷。
乾淨。
太乾淨了。
找一個身份低微、貪財怕事、與任何勢力都無瓜葛的底層人物。
用匿名信件和無法追溯的銀錢,完成計劃中至關重要的一環。
這枚棋子,從被選中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用完即棄的。
即便事發被抓,也吐不出半點有用的線索。
這幕後之人的行事風格滴水不漏,讓他莫名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又是這種喜歡玩弄人心的老陰貨,儘找些不相乾的蠢貨當替死鬼,自己躲在後頭看戲,嘖嘖嘖……”
伐魔的聲音在識海中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
李青轉身走出牢房。
李青沒接話,邁步走出地牢。
午後的陽光有些晃眼,他微微眯起眼睛。
就在這時,一個白白胖胖的身影擋住了光線,帶著滿臉春風般的笑容,迎了上來。
“哎呀,這不是李察妖嗎?辛苦了,辛苦了!”
“聽聞李察妖昨夜大發神威,一舉搗毀劉家妖穴,剿滅妖魔無數,當真是我鎮邪司的後起之秀,道盟之棟梁啊!”
來人正是司正殿主事,嚴刑。
他一上來,便是一通毫不吝嗇的誇讚。
李青拱了拱手,神色平淡無波:“司正大人謬讚了,分內之事而已。”
“哎,話可不能這麼說。”
嚴刑擺了擺手,臉上的笑意收斂了幾分,換上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重重歎了口氣。
“唉,說起這劉家,本官這心裡就不是滋味。想當年那位劉老太公,也曾是司主大人麾下的得力乾將,為人剛正不阿,嫉惡如仇。”
“誰能想到……唉,誰能想到,司主大人閉關不過短短數年,他就被豬油蒙了心,腐化成了這般善惡不分的模樣!”
“人心,真是叵測啊!”
庾景。
霖城鎮邪司的一把手,一司之主。
李青的記憶中,這位司主大人是個極其神秘的人物。
常年閉關修行,神龍見首不見尾,鎮邪司內大小事務,幾乎都由司正殿的嚴刑代為傳達和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