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像那些為了資源和地盤而戰的普通反抗軍。”周正邦繼續緩緩說道，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你身上有學者的氣息，也有……尋求解脫之人的迷茫。海墨斯用他那套‘淨化’與‘重塑’的理論吸引了你，對嗎？他讓你相信，打破現有的、你們認為腐朽的秩序，才能迎來新生，才能找到終極的答案。”
吳大衛沉默著，但微微顫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但是，”周正邦話鋒一轉，眼神銳利如刀，“他有沒有告訴你，這‘新生’需要用什麼來獻祭？是無數無辜者的生命？還是一個帝國皇帝的消失？他有沒有告訴你，那個所謂的‘源殿’，到底是什麼地方？而你們，在其中又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是開啟新時代的先驅，還是……被利用完後就可以丟棄的棋子？”
一連串的問題，如同重錘般敲擊在吳大衛的心防上。他想起教堂裡那超乎想象的白光，想起皇帝消失時那令人心悸的場景，想起海墨斯那永遠籠罩在迷霧中的真實目的……懷疑的種子早已種下，此刻在周正邦的話語澆灌下，開始瘋狂生長。
“我……我不知道‘源殿’具體是什麼。”吳大衛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和動搖，“海墨斯說……那是萬物起源之地，也是終極歸宿之地。隻有通過‘試煉’，被選中者才能進入其中，獲得……進化。”
“進化？”周正邦捕捉到這個詞彙，“什麼樣的進化？像那個在‘紅鸚鵡’酒吧的女人一樣嗎？”
吳大衛瞳孔驟縮，脫口而出：“你……你怎麼知道她？！”
“帝國的情報網絡，比你想象的要深。”周正邦沒有正麵回答，但這句話無疑加重了吳大衛的心理壓力。“那個女人，她還算……人類嗎？”
吳大衛的臉色變得慘白，他回想起那個女人冰冷的目光和詭異的身手，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他艱難地搖了搖頭：“我……我不確定。海墨斯身邊，總有這樣一些……不像人的人。”
線索開始串聯起來。神秘的海墨斯，超越常理的技術或力量白光、非人手下），“源殿”、“進化”、“鑰匙”這些充滿宗教和神秘色彩的詞彙……周正邦的腦海中逐漸勾勒出一個模糊卻令人不安的輪廓。
海墨斯及其背後的組織，追求的恐怕不僅僅是政治權力，而是某種……更宏大、也更可怕的東西。
“陛下他還活著嗎？”周正邦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目光緊緊鎖定吳大衛。
吳大衛迎著他的目光，這次沒有回避，他認真地回答：“海墨斯說過，‘鑰匙’必須是‘活性的’。如果陛下……死了，那‘門’就無法打開。所以，我相信陛下一定還活著，隻是……可能在某個我們無法理解的地方。”
這個答案，與周正邦自身的感應以及技術官的“傳輸”推測不謀而合。這讓他心中稍安，隻要還活著，就還有希望。
“最後一個問題，”周正邦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吳大衛，“海墨斯，他最終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吳大衛抬起頭，眼中充滿了迷茫和一絲恐懼：“他說……他要迎接‘真正的黎明’。而當黎明到來時，舊世界的一切……包括帝國和聯邦……都將被重新洗滌。”
就在周正邦審問吳大衛的同時，指揮中心的技術部門迎來了一絲微弱的突破。
一名年輕的技術官，莉亞，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執著於分析那無法理解的能量殘留或黑色立方體本身，而是將注意力放在了皇帝消失時，教堂內部環境數據的細微變化上。她調取了當時所有的傳感器記錄，包括空氣成分、濕度、溫度、背景輻射、乃至地磁場的微小波動。
經過無數次的篩選和比對，她發現，在皇帝消失前後的那幾秒鐘內，教堂內部的環境數據，出現了一種極其細微的、但高度一致的“偏移”。這種偏移不同於任何已知的自然現象或技術乾擾，更像是一種……所有參數被整體“校準”到了另一個基準上。
而且，這種“校準”的殘留痕跡，正以一種緩慢但確實存在的速度在消散。
“這……這像是某種‘維度’或者‘相位’變化的餘波……”莉亞被自己的發現驚呆了，她立刻將這一發現報告給了上級。
消息很快傳到了剛剛結束審問的周正邦耳中。
“維度變化？相位偏移？”周正邦看著莉亞提交的、布滿複雜曲線和數據點的報告，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這與他之前的某些猜想吻合。
“能追蹤這種‘餘波’的指向嗎？”他立刻問道。
莉亞有些緊張，但還是鼓起勇氣回答：“理論上……可以！雖然痕跡很微弱，而且在不斷消散，但如果能建立一個足夠靈敏的‘相位共振’模型，或許可以反向推演能量源頭的……大致方向！就像在水麵上投下石子，漣漪會指向石子的落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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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什麼資源，直接向我申請！帝國所有研究機構，隨你調用！”周正邦毫不猶豫地下令，“這是目前最明確的線索！立刻著手進行！”
“是！大人！”莉亞激動地敬禮，感覺自己肩負起了前所未有的重任。
聯邦，新月城。
夜色已深，聯邦大學機甲研究院主樓大部分區域的燈光已經熄滅，隻有少數值班室和核心試驗區還亮著燈。
江帆躺在臨時宿舍的床上，輾轉反側。白天那股莫名的心悸感雖然已經消退，但一種深層次的不安卻如同附骨之疽，縈繞不去。他閉上眼，腦海裡就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父皇林玄峰威嚴而偶爾流露出慈愛的麵容，以及帝國都城那莊嚴肅穆的景象。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喃喃自語，內心的焦灼讓他無法入眠。
他索性起身，披上外套，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宿舍。如同鬼魅般避開夜間的巡邏保安，他再次來到了白天測試機甲的巨型機庫。
銀灰色的承天一號在幽暗的應急燈光下，如同沉睡的遠古巨獸，輪廓顯得愈發龐大而充滿力量感。
江帆沒有開燈，他憑借著記憶和過人的夜視能力，熟練地攀上扶梯，打開控製艙蓋，坐進了主駕駛位。冰冷的觸感從座椅傳來，卻奇異地讓他躁動的心稍微平靜了一些。
他沒有啟動引擎，也沒有戴上那個腦神經接口頭盔。他隻是靜靜地坐著，手指拂過一個個熟悉的操控界麵，感受著這台聯邦頂尖機甲內部精密的結構和潛在的能量。
這裡，是他目前唯一能感到些許掌控感和歸屬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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