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潮濕的牢獄不知歲月,隻有鐵窗外光線明暗交替,提醒著時間的流逝。沒有審問,沒有提堂,仿佛我們已被遺忘在這肮臟的角落。但空氣中彌漫的不安,以及獄卒那偶爾投來的、混合著憐憫與幸災樂禍的眼神,都預示著風暴即將來臨。
終於,在一個天色灰蒙、烏雲低垂的清晨,沉重的鐵鏈聲再次響起。牢門被粗暴地打開,一隊如狼似虎的官差闖了進來,不由分說地將沉重的枷鎖再次套在我們身上,推搡著向外走去。
“走!時辰到了!”
冰冷的宣告,如同喪鐘敲響。
我們被押出大牢,刺眼的灰白光線讓人有些不適應。街道兩旁擠滿了圍觀的人群,竊竊私語聲、歎息聲、還有不明就裡的咒罵聲交織在一起。長長的囚車隊伍在身披重甲、手持長戟的兵士押送下,緩緩駛向華州城中心的刑場——斷頭台。
一路上,我竭力望向四周,希望能看到一絲轉機,看到師傅、司曉燕或者許墨等人的身影,但入目皆是冷漠或好奇的麵孔,以及森嚴的戒備。韓策言臉色蒼白,卻依舊強作鎮定,折扇早已不知去向。高傑牙關緊咬,脖子上青筋暴起,雷罡之力在枷鎖的壓製下微弱地竄動。夏施詩緊緊靠在我身邊,她的手冰涼,但眼神卻異常平靜,仿佛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楊仇孤、張欣兒、何源、張羅、程偉……每個人都沉默著,臉上寫滿了不甘與決絕。
甘衡和甘洛,還有馬琳,她們應該安全吧?墨緣,你到底在哪裡?
囚車碾過青石板路,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如同碾過我們的心臟。
斷頭台越來越近。那是一座由巨大青石壘成的高台,上麵豎立著黝黑、散發著血腥氣的鍘刀,在灰暗的天光下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寒芒。台周圍,更是裡三層外三層圍滿了精銳的城衛軍,弓上弦,刀出鞘,殺氣騰騰。
我們被粗暴地拉下囚車,押上高台。冰冷的石麵透過薄薄的鞋底傳來寒意。台下,是無數雙眼睛,有幸災樂禍,有麻木不仁,也有不忍與同情。
監斬官是一個麵容冷峻的中年文官,他展開一卷帛書,用毫無感情的聲音開始宣讀我們的“罪狀”:“……查李陽、韓策言等一乾人犯,糾結黨羽,戕害人命,焚毀貨棧,擾亂華州治安,罪證確鑿,依《大離律》,判處斬立決!即刻行刑!”
“冤枉!”何源忍不住嘶聲喊道,但聲音迅速被周圍的肅殺氣氛吞沒。
“行豹!你不得好死!”高傑怒吼,掙紮著想要站起,卻被身後的兵士死死按住。
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將翻湧的情緒強行壓下。難道真要命喪於此?師傅,您老的局,難道就到此為止了嗎?
“跪下!”身後的兵士厲聲嗬斥,用力踢在我們腿彎處。
我們幾人被迫踉蹌著跪倒在冰冷的鍘刀前。那巨大的、帶著暗紅色汙跡的鍘刀,被兩個赤著上身、麵目猙獰的劊子手緩緩拉起,懸在我們頭頂,死亡的陰影徹底籠罩下來。
韓策言看向我,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最終隻是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夏施詩的手與我握得更緊。
劊子手舉起了象征行刑的鬼頭刀,陽光不知何時穿透了烏雲)在刀鋒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監斬官拿起一枚火簽,目光掃過我們,毫無波動地吐出兩個字:
“行刑!”
火簽落下。
劊子手吐氣開聲,鬼頭刀帶著淒厲的風聲,猛然揮下!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我甚至能感受到那刀鋒逼近的寒意,能看到台下有些人驚恐地閉上眼,能聽到自己心臟如同擂鼓般的跳動。
就在那刀鋒即將觸及我後頸皮膚的刹那——
“刀——下——留——人——!!!”
一聲蒼老、渾厚、仿佛蘊含著無儘威嚴與力量的長嘯,如同九天驚雷,又如同古刹洪鐘,猛地從極遠處炸響,滾滾而來!
這聲音並不如何響亮刺耳,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與震懾力,清晰地傳入刑場上每一個人的耳中,甚至蓋過了所有的嘈雜與風聲!聲音仿佛來自天邊,又仿佛近在咫尺,縹緲難尋其源頭,根本無法判斷是從哪個方向傳來!
即將落下的鬼頭刀,硬生生僵在了半空中!兩名劊子手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臉上猙獰的表情凝固,眼神中充滿了驚疑和一絲不受控製的恐懼。
監斬官手中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猛地站起身,驚駭地望向四周:“誰?!何人喧嘩刑場?!”
台下的兵士一陣騷動,紛紛緊張地舉起兵刃,如臨大敵般環顧四周,卻根本看不到發聲之人。
我們跪在台上,更是心中劇震!
這聲音……是師傅!絕對是玉行道人!
他沒有現身,隻聞其聲,不見其人!但僅僅是這一聲蘊含無上威嚴與力量的喝止,便已震懾全場!
是誰?究竟是誰有如此能耐?竟敢擾亂法場?無數疑問在圍觀百姓和官兵心中升起,刑場之上一片嘩然與死寂交織的詭異氣氛。
那一聲“刀下留人”如同定身咒,又如同投入滾油中的冰水,讓整個刑場的殺戮氣氛為之一滯。希望,在絕對的死境中,撕開了一道微光。
師傅……您終於出手了麼?這局,還要繼續走下去?
我抬起頭,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心中重新燃起了火焰。這華州城的天,看來還沒到要塌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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