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斬釘截鐵,臉上帶著一種“你壞了老子好事”的憤懣和無奈。
張良的目光劇烈閃爍起來。
內部破壞?
接近關鍵人物?
這……確實是他未曾設想過的道路。
而且此人如此了解自己,莫非真有非凡來曆和目的?
“空口無憑。”張良冷靜地回應,並未輕易相信,“你如何證明你所言非虛?你又如何證明,你回到秦廷手中,還能繼續你的‘大事’?”
“證明?我需要向你證明什麼?”趙天成嗤笑一聲,語氣變得尖銳起來。
“張良,你仔細想想你自己!你如今東躲西藏,如同喪家之犬,你刺秦失敗,複韓無望,你做的這些,真的隻是為了替韓國複仇嗎?韓國那些宗室,值得你如此效死嗎?”
他的話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直戳張良內心深處可能自己都不願直麵的地方。
“或許一開始是。但到了現在,恐怕不止如此了吧?”
趙天成盯著那雙麵具後的眼睛,語速加快。
“你張良自負有經天緯地之才,學了一身本事,卻無處施展!暴秦無道,不用你,也看不起你這類六國舊貴族!你痛恨秦國,不僅僅是因為它滅了你的國,更因為它否定你的價值,堵死了你實現抱負的道路!”
“你反秦,與其說是為了複國,不如說是為了證明你自己!證明你張子房的才華,證明你足以攪動天下風雲!你需要一個舞台,你需要一個機會!而現在的秦國,給不了你!所以你要推翻它!至於推翻之後,是複韓還是另投明主,恐怕你自己都沒想清楚,或者,那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要在這個過程中,施展你的抱負,實現你的價值!我說得對不對?”
趙天成的聲音不高,卻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張良的心防上。
張良徹底僵住了,握著劍的手微微顫抖。
麵具遮擋了他的表情,但他眼中翻湧的震驚、駭然,以及一絲被徹底看穿後的慌亂,卻無法完全掩飾。
這個人……這個人到底是什麼背景?
他怎麼會……怎麼會如此清晰地洞悉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想法和掙紮?
那些連他自己都未必完全理清的複雜動機,竟被對方三言兩語血淋淋地剝開!
這種被徹底窺視的感覺,比刀劍加身更讓他感到恐懼和……一絲莫名的悸動。
殺意再次不受控製地湧起。
如此可怕的人物,如果不能為己所用,那就必須徹底除掉!
冰冷的劍鋒再次遞進半分,鮮血順著趙天成的脖頸流下。
“我可以立刻殺了你。”張良的聲音冰冷刺骨,帶著絕對的肅殺。
“你所知太多,無論你所言是真是假,都太過危險。”
然而,麵對這赤裸裸的死亡威脅,趙天成非但沒有恐懼,反而笑了起來,那笑容裡充滿了不屑和嘲諷。
“殺我?張良,你是個聰明人,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做了隻能證明你是個傻逼!”趙天成毫不客氣地罵道。
“殺了我,對你有什麼好處?除了滿足你一時被看穿後的惱羞成怒,還能有什麼?能得到秦國的機密嗎?能讓你順利複國嗎?能讓你找到施展才華的舞台嗎?”
“相反,留著我,放我回去,才是對你最有利的選擇。”趙天成語氣篤定。
“我繼續我的內部破壞,攪得秦國越亂越好。而你,大可以趁著混亂,積蓄力量,聯絡各方,等待時機。到時候,你是想自立山頭,還是想擇木而棲,選擇權都在你手裡。”
“殺我,是最愚蠢、最無能的選項。張子房,你若是那樣的人,也就不配叫……呃,不配讓我趙天成高看一眼了。”
趙天成及時刹住話頭,心裡暗道好險,差點把“謀聖”這詞禿嚕出來。
周圍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張良死死地盯著趙天成,青銅麵具下的臉色變幻不定。
殺意、疑慮、權衡、震驚、還有一絲被說動的猶豫……種種情緒在他眼中激烈交鋒。
趙天成不再說話,隻是平靜地回望著他,儘管脖子上還流著血,但眼神卻異常鎮定,甚至帶著一絲篤定,仿佛吃準了對方會做出最符合利益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