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捶胸,臉色漲紅,“我馮氏世代為大秦披肝瀝膽!我馮去疾位極人臣,此身此心,早與大秦社稷一體!”
他目光灼灼,掃過眾人:“諸公!在座皆我老秦脊梁,大秦擎天巨柱!我等家族興衰榮辱,早與大秦國運休戚與共!”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拔高,如同號角。“此‘新法’,便是掘我根基之毒刃!明日大朝,決戰之時!退一步,萬丈深淵!我馮去疾,以右相之尊,馮氏先祖之名,老秦勳貴血盟起誓:明日朝堂,我必率先發難,痛陳此新法十大罪狀!斥其禍國殃民,亂法毀製,動搖國本!定要陛下懸崖勒馬,將此毒方棄若敝屣!將李斯、蒙毅、趙天成,一並治以重罪!”
馮去疾目光如炬,逼視眾人:“諸公!社稷危難,根基動搖!可願隨我馮去疾,為我大秦基業,為我等身家性命,明日朝堂之上,挺身而出,拚死一搏?!能否同心同德,群起攻之,讓陛下看清此新法荒謬,讓李斯蒙毅,淹沒於我老秦勳貴的滔天怒火之中?!”
“願隨丞相!”贏傒嘶聲響應,揮舞著手臂。
“馮公放心!”王綰斬釘截鐵,“明日朝堂,我定駁斥其動搖國本之罪!”
楊端和霍然站起,抱拳躬身:“衛尉楊端和,及關中軍功世家,唯馮相馬首是瞻!明日朝堂,必痛斥其亂軍毀國之罪!”
胡毋敬深深一揖:“老朽拚此功名,也要在金殿之上,痛斥此禮崩樂壞之始!”
“好!好!好!”馮去疾連道三聲,臉上露出猙獰笑意。他大步走到書案旁,端起一隻盛滿濃稠玄酒的青銅酒樽。贏傒、王綰、楊端和、胡毋敬亦圍攏,各自端起斟滿玄酒的玉杯。
馮去疾將酒樽高高舉起,昏黃燈火下,酒液如墨。
“諸公!明日之戰,關乎國運、家業、身家性命!勝,則大秦永固,吾等安享尊榮;敗,則根基傾頹,萬劫不複!今日在此,以玄酒為誓:明日朝堂,同心戮力,共抗新法!不挫李斯之鋒,不廢此亡國妖法,誓不罷休!”
“同心戮力!共抗新法!誓不罷休!”四人齊聲低吼,壓抑而充滿力量。四隻玉杯猛地與馮去疾手中的青銅酒樽重重相撞!
“鏘!”
清脆的金玉交擊聲在書房回蕩。
······。
章台宮大殿。
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息。
嬴政高踞丹墀之上,冕旒玉藻低垂,麵容隱在珠串之後,看不真切。
他搭在禦案紫檀扶手之上的指節,微微泛白,食指無意識地、極輕地叩擊著。
這是他極度壓抑內心波瀾時的細微征兆。
蒙毅按劍立於殿柱的陰影之中,身形挺直如鬆。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從勳貴集團那邊洶湧而來的憤怒和殺意。
他的目光掃過馮去疾、贏傒、王綰等人的臉。
“啟奏陛下!”右丞相馮去疾猛地踏出班列,聲如裂帛,瞬間撕裂了殿宇沉凝。
“左丞相李斯所倡‘新法’,實乃包藏禍心、動搖國本、亡我大秦之劇毒!臣馮去疾,今日當殿,劾其十大罪狀!”
殿內嗡然,旋即陷入更深的死寂。
所有目光都聚焦於這位狀若瘋虎的老臣身上。
“其一!”馮去疾手中的玉笏幾乎要戳到李斯的鼻尖。
“毀我《秦律》根基!妄言‘法無授權不可為’,實為閹割各級官府權柄,令朝廷政令不通,邊關告急無人敢決,此乃自縛手腳,取亡之道!與六國餘孽所求‘郡縣自治’何異?!”
“其二!”他不待喘息,聲浪更高,已帶嘶啞。
“悖逆商君弱民強國之策!鼓吹‘法無禁止即可為’,放縱黔首商賈百工,動搖‘利出一孔’、‘耕戰為本’之國策!此乃縱民亂法,壞我立國根基!長此以往,誰肯戍邊?誰甘田賦?此罪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