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論甚至可應用於官吏考課。以往考課,多看重其完成賦稅、征發役夫之總量。然若能引入‘邊際’與‘機會成本’之思,則需考量其征發最後一成賦役時,對當地民生造成的額外影響,以及其是否在任內發現了更具潛力的發展途徑而未采用。如此,或可引導官吏不再一味追求總量,而是更注重施政的效率和可持續性。”
蒙恬也順著這個思路想到軍事領域。
“對於將領的考核亦然。不能光看斬首多少,還需考量其為實現戰果所付出的代價,以及其是否在戰場上抓住了更具戰略價值的目標。”
嬴政緩緩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牛皮地圖前,目光深邃地掃過帝國的疆域。
他沉默了片刻,聲音低沉而堅定地響起:
“今日所聞,爾等所論,皆切中要害。趙天成此人,雖言行狂悖,然其腹中所學,確有其獨到之處,每每發人深省,直指根本。此‘經濟’之論,看似無關刀兵律法,實則乃駕馭資源、權衡利害之無上妙法。若能善加利用,於我大秦而言,其利或不下於十萬雄兵!”
他轉過身,目光銳利地掃過李斯、蒙恬、蒙毅:“李斯!”
“臣在!”
“由你牽頭,會同治粟內史及相關府署,細究此論。嘗試將其精髓,融入賦役征發、工程營造、律令設定之考量之中。不必急於求成,可先擇一二郡縣,就徭役征發之‘邊際成本’進行測算摸索,積累經驗,探尋可行之法。”
“臣遵旨!”李斯肅然應道,深感責任重大。
“蒙恬、蒙毅!”
“臣在!”
“你二人亦需深研此道。軍事布局、情報運作、乃至將領考課,皆可嘗試引入此論之思維。務求使我大秦每一分國力,皆能用在刀刃之上,避免無謂損耗!”
“臣領旨!”蒙恬與蒙毅齊聲應命,眼中充滿了躍躍欲試的光芒。
“此論關乎國本,具體內容,暫限於爾等知曉,不得外泄。”嬴政最後叮囑道,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如何將其化為切實可行之策,乃爾等當下之要務!”
“臣等明白!”
三人躬身退出章台宮時,夜色已深,但他們的心中卻如同點燃了一團火,充滿了對這套新奇理論的震撼以及對未來應用的思索。
陽獄。
牢房內,兩個大木桶孤零零地立在角落。
扶蘇眉宇間的思慮卻比之前更加深沉。
他長長地籲出一口氣,目光投向對麵又恢複懶洋洋癱姿的趙天成,語氣充滿了由衷的歎服。
“先生學究天人,學生……學生聞此‘邊際’、‘機會成本’之論,如開茅塞,如撥雲霧而見青天。這一日,學生腦中反複思量的,皆是先生所言之事。以往隻覺治國維艱,千頭萬緒,如今方知,其中竟有如此精妙的權衡之道可循。”
趙天成掀開眼皮,瞅了他一眼,嘿嘿一笑,帶著點戲謔,也帶著點真實的讚賞。
“你小子腦子是真好使啊!很多問題一點就透,還能舉一反三,聯想到具體政務上去。很厲害啊!比很多死讀書的強多了。”
扶蘇連忙擺手,臉上並無得意之色,反而更加謙遜。
“學生豈敢!若非先生深入淺出,以吃飯、修長城等尋常事例剖析,學生愚鈍,隻怕終生難窺此中門徑。學生隻是……隻是覺得,若能將先生所授的這兩種權衡之術,運用得當,或可使施政少些盲目,多些精準,避免許多……無謂的損耗與民怨。”
他眼神中帶著一種熱切的期盼,仿佛看到了某種理想圖景。
趙天成聽到他這話,卻隻是嗤笑一聲,換了個更歪斜的姿勢,毫不留情地潑了盆冷水。
“運用得當?嘿,想得美!這才哪兒到哪兒?‘邊際’和‘機會成本’,聽起來好像挺厲害,說白了,隻是經濟學裡最基礎的兩個概念,幫你把‘抉擇’這事兒看得更清楚點而已。就像你學認字,剛學會了‘上’‘下’‘人’‘口’,就覺得自己能讀懂律法條文了?”
扶蘇被他說得一怔,臉上的熱切稍斂,但求知欲卻更盛。
“先生之意是……此二者,僅是入門?這經濟學之海,竟如此深廣?”
“廢話!”趙天成打了個哈欠,又慢悠悠地坐起來。
“看你這麼好學,腦子也還算靈光,反正離我‘上路’還有段日子,閒著也是閒著,就再給你講點彆的。光是會看‘邊際’,會算‘機會成本’,還遠遠不夠。現實中讓人做決策犯糊塗、甚至明知是坑還往裡跳的東西,多著呢。”
扶蘇立刻正襟危坐,如同最虔誠的學子。
“學生洗耳恭聽,請先生教誨。”
趙天成揉了揉脖子,似乎在組織語言,然後才慢悠悠地開口。
“先說個你們肯定經常掉的坑,叫‘沉沒成本’。”
“沉沒……成本?”扶蘇仔細品味著這個詞。
“對。簡單說,就是那些你已經花出去了、無論如何也收不回來的付出。比如時間,比如錢糧,比如精力。”趙天成解釋道,“很多人啊,在做後續決定的時候,總會被這些已經沉沒的成本牽著鼻子走,覺得‘我都投入這麼多了,現在放棄太虧了’,於是乎,明明知道繼續下去可能虧得更多,還是硬著頭皮往下乾。”
他看向扶蘇,問道:“舉個例子,你們修那個阿房宮,投進去的錢糧人力,是不是天文數字?現在如果發現,繼續修下去,國庫可能被拖垮,民怨會徹底爆發,但要是停下來,之前投進去的那些就全都白費了。你說,這時候,決策者是該考慮已經‘沉沒’的成本,還是該隻考慮繼續修和停下來這兩種選擇,各自將來要付出的代價和可能帶來的結果?”
扶蘇心中一震,瞬間明白了這個詞的厲害。
這不正是許多朝廷工程,包括父皇一些執念的寫照嗎?
因為前期投入巨大,即便看到了後續的巨大風險,也往往難以斷然止損。
“先生之意是……理性的決策,不應受製於已無法收回的沉沒成本,而應……向前看,隻權衡未來的利弊?”
“對嘍!”趙天成肯定道,“沉沒成本不是成本!因為它已經沉沒了,不影響你未來的選擇了。糾結於沉沒成本,是人類最常見的非理性行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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