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百越，可剿撫並用，以軍事壓力迫其分化，以先進農具、醫藥技術示之以利，以招撫首領、允其有限自治誘之以名。對匈奴，可遠交近攻，離間其部落，對歸順者妥善安置，漸行同化。
而對更遙遠的西域、乃至趙天成提及的那些陌生邦國，則可通過商路，讓大秦的絲綢、瓷器、標準度量衡，以及那份統一與秩序所帶來的繁榮安定，成為他們心向往之的“天朝”景象。
“硬實力”為骨，撐起帝國的脊梁，震懾四方；“軟實力”為血絡，將大秦的文明與影響力，悄無聲息地滲透、蔓延，直至浸潤遠方異域的土壤。
兩條腿協同發力，方能步伐穩健，既不被眼前的勝利衝昏頭腦，盲目擴張而耗儘國力，也不因畏懼遠方的未知而畫地為牢。
嬴政胸中的藍圖愈發清晰。
他不僅要做一個前所未有的征服者，更要做一個前所未有的建設者與同化者。
這條雙軌並行的道路，或許比單純的武力征伐更為漫長，需要更多的耐心與智慧，但其所能鑄就的基業，必將遠超三代，真正實現萬世不移之夢。
“便以此策，為我大秦，踏出一條前所未有的康莊大道！”嬴政負手而立，望向殿外漸露的晨曦，目光堅定。
溫暖的秘獄內，水汽氤氳，驅散了石壁固有的陰寒。
兩個碩大的柏木浴桶並排擺放，裡麵盛滿了熱氣騰騰的清水。
趙天成整個人幾乎要滑進桶裡，隻露出個腦袋，舒服得長籲一口氣，臉上寫滿了“人生至此，夫複何求”的愜意。
“嘖，蘇公子，靠譜！這熱水供應，這服務態度，比我在齊國那破地方強了不知道多少倍！這才是貴賓該有的待遇嘛！”
他眯著眼，衝著旁邊桶裡的扶蘇嘟囔道。
扶蘇顯然不太習慣與人如此“坦誠相對”地共處一室，尤其是與這位言語驚人的趙先生。
他身體略顯僵硬地靠在桶壁上，努力維持著皇室子弟的儀態，儘管熱水帶來的舒適感讓他緊繃的神經也鬆弛了不少。
聽到趙天成的話，他微微頷首。
“先生滿意便好。此處雖為秘獄，但家父吩咐，一應用度不得怠慢。”
他巧妙地將功勞推給了“家父”，心中卻是一動，想起了上次在陽獄那簡陋環境下，正是因為一次沐浴，趙天成隨口道出了“蒸汽”之力，繼而引發了後來禽隼隼驗證空氣壓力、乃至如今“天工坊”內諸多不可思議的研製。
熱水，似乎總能撬開趙先生的話匣子，引出更深奧的學問。
想到這裡，扶蘇側過頭，看向一臉享受的趙天成，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好奇，試探著問道：“先生，上次在陽獄，因這沐浴熱水，您提及了水汽之力可推動巨輪，其理玄妙，令人歎服。不知……不知這蒸騰熱氣，除了沐浴取暖、推動器物之外，是否尚有其他神妙之用？”
“嘿嘿……”他壞笑兩聲，在空曠的石室裡顯得格外清晰。
“蘇公子，你這問題問到點子上了。這熱氣，或者說，水燒開變成的這股子‘氣力’，用處那可海了去了！簡直可以說是……嗯，開啟另一個時代的鑰匙。”
“另一個時代？”扶蘇的心猛地一跳，身體不由自主地坐直了些，帶動桶中熱水一陣晃動。他敏銳地捕捉到趙天成話語中那不同尋常的分量。
與之前談論軍械、治國方略不同，這次趙先生用的詞是“開啟時代”！
這比任何具體的武器或策略都更讓他感到一種源自曆史深處的震撼。
“沒錯！”趙天成終於睜開一隻眼，瞥了扶蘇一眼，見他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談興也上來了。他伸出濕漉漉的手指，隨意地攪動著桶裡的熱水，激起一圈圈漣漪。
“你看啊，咱們現在燒水，水開了冒氣，這氣能把壺蓋頂起來，對吧？這說明啥？說明這氣有勁兒，有壓力。”他開始了慣常的、由淺入深的“科普模式”。
“上次我說了，可以用這勁兒去推機器，代替人力畜力。但這隻是最基礎的用法。”趙天成的手指停在水麵，目光似乎穿透了水汽，看到了更遠的地方。
“你想想，如果咱們能控製這股氣力，讓它不是‘嘭’一下散掉，而是持續地、穩定地產生，然後引導它去做各種事情……”
扶蘇屏住呼吸，努力跟上趙天成的思路：“持續產生？引導？如同……如同駕馭河水，引流灌溉一般？”
“哎，對！就是這個意思，不過比引流河水可難多了，也厲害多了！”趙天成讚許地點點頭，“這需要精密的容器，就是‘鍋爐’，還得有閥門、管道、活塞、氣缸……一大堆玩意兒，把它們巧妙地組合起來，形成一個封閉的循環係統。”
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著，雖然動作隨意，但扶蘇卻能感覺到那簡單比劃背後蘊含的複雜結構。
“搞成了之後，這蒸汽之力，能用的地方就太多了。”趙天成開始列舉，語氣依舊懶散，但內容卻石破天驚。
“先說最直接的，動力。剛才說了推機器，那是固定地方的。如果能把它裝到車上呢？”
趙天成眼中閃著光。
“造一個‘蒸汽機車’，燒煤或者燒柴，產生蒸汽，推動車輪。這車不用馬拉，自己就能沿著鐵軌跑起來，力大無窮，一次能拉動比馬車多幾十倍、幾百倍的貨物！日夜不停，風雨無阻！從鹹陽到北疆，可能幾天就到了，還不用休息！”
扶蘇倒吸一口涼氣，熱水似乎都涼了幾分。
不用馬拉的車？
日夜不停？
幾天從鹹陽到北疆？這完全顛覆了他對交通的認知！若真能如此，軍隊調動、糧草運輸、政令傳達……帝國的血脈將暢通到何種程度？
他仿佛看到了一條條鋼鐵巨龍在大地上奔騰，將遼闊的疆土緊密地連接在一起。
“這……這果真可能？”扶蘇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可能，當然可能！”趙天成篤定地說，“就是技術難點多，比如怎麼讓鍋爐承受高壓不漏氣，怎麼把往複運動變成車輪的旋轉運動……不過原理是通的。禽隼隼那小子要是能把我之前說的齒輪、連杆啥的琢磨明白，未必搞不出來。”
不等扶蘇從“蒸汽機車”的震撼中恢複，趙天成又拋出了更驚人的設想。
“車算啥？還能裝到船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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