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府前廳的學子們散去約莫半個時辰後,府門外再次傳來了動靜,這一次的聲勢遠比學子們到來時更為肅穆。
侍衛長快步穿過庭院,來到趙天成所在的後院書房門外。
“國師,陛下駕到。”
侍衛長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平穩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趙天成正癱在一張新打造的、鋪著厚厚毛皮的躺椅上,閉目養神。
聞言,他眼皮都沒掀,含糊地應了一聲。
“知道了,請陛下進來吧。”
他慢吞吞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臉上沒什麼特彆的表情,既無惶恐,也無期待,仿佛來的不是威震天下的始皇帝,而是個尋常訪客。
腳步聲由遠及近,沉穩有力。
嬴政那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書房門口,他今日未著冕服,隻穿了一身玄色常服,但久居人上的氣度依舊迫人。
他身後並未跟著李斯、蒙恬等慣常的隨從,隻有兩名貼身侍衛守在院門外。
趙天成站起身,算是迎接。
他沒有行跪拜大禮,隻是隨意地拱了拱手,臉上扯出一個算不上恭敬的笑容。
“喲,陛下怎麼有空過來?我這剛把那幫小子上完課,正想歇會兒。”
若是尋常臣子如此怠慢,早已被拖出去治罪。
但嬴政似乎早已習慣趙天成這副做派,他目光掃過趙天成那憊懶的樣子,臉上看不出喜怒,隻是微微頷首,邁步走了進來。
“朕聽聞先生授課,效果斐然,特來看看。”
他的聲音低沉,在不算寬敞的書房內回蕩。
“看啥?一堆榆木疙瘩,敲打起來費勁。”
趙天成隨口抱怨,重新癱回躺椅,還指了指旁邊一張同樣鋪著獸皮的坐席。
“陛下,請坐。”
嬴政目光在那張與君王威儀毫不相稱的、顯得過於隨意的坐席上停頓了一瞬,隨即坦然走過去,撩起衣擺坐了下來。
他的坐姿依舊端正,腰背挺直,與趙天成的癱軟形成鮮明對比。
他沒有立刻接話,而是沉默地打量著這間書房。
書房布置簡單,除了必要的桌案書架,便是趙天成要求的這種舒適躺椅和坐席,牆上空蕩蕩,沒有懸掛任何字畫或裝飾,透著一種與時代格格不入的實用主義風格。
“先生過謙了。”
嬴政終於再次開口,打破了沉默。
“李斯已將先生授課之要略,稟報於朕。站軍姿以定心性,追問法以究根源,經濟學以明利害……”
“先生所授,皆非尋常章句,直指為政牧民之本。朕,甚為欣慰。”
他說話時,目光落在趙天成臉上,試圖從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眼睛裡看出些什麼。李斯的彙報讓他心中震動,趙天成傳授的東西,其價值遠超他最初的預期。
那不僅僅是些奇技淫巧或治國權謀,而是一套全新的、剖析世情、理解社會運行規律的體係。若真能被這些權貴子弟掌握,將來放入朝堂或地方,其影響將不可估量。
趙天成打了個哈欠,擺擺手。
“李斯那老小子,耳朵倒是挺長。也沒什麼,就是隨便跟他們吹吹牛逼,能聽進去多少看他們自己。我這人懶,不耐煩講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嬴政看著他那副渾不在意的樣子,心中卻是另一番計較。
隨便吹吹牛逼?
若這真是隨便吹噓,那這“牛逼”也太過驚世駭俗。
他越發覺得,留下趙天成,是自己所做的最正確的決定之一。
隻是,時間不等人。
“先生教學,成效卓著。”